他們一聲,料想他們不敢不答應的。”這句話還未說完,那班家人早不約而同的,齊聲答應道:“我們在老爺這裡當差多年,姑太太的份上,自然不敢傳揚出去,只是氣不服這個賊禿,定要狠狠的把他收拾一頓,方出得我們心上的一口惡氣,倒不是一定要什麼錢。”金少夫人見他們的口氣活動,便走過來,附著靜波的耳朵道:“你聽見了麼,我哥哥倒還沒有什麼,都是這班人攛掇出來的,你只要多出些錢,買服了他們的嘴,就沒有什麼事了。”說著,便又走過去,和江念祖說了一回,只聽得江念祖冷笑道:“只要他們肯答應下來,我總沒有什麼不肯,難道我願意張揚開去,把妹子賣他的錢麼?”說著,金少夫人向靜波道:“你肯出多少錢?說一個數目出來,好等他們自家盤算。”靜波聽了,知道沒有錢也不行,便一口答應了一千塊錢,卻被那班家人兜臉啐了一口道:“一千塊錢,就買了你一個方丈麼?你這個賊禿,不知好歹,只要我們老爺二指闊的帖兒,把你送到當官,最輕也得辦你一個驅逐,看你這些騙來的錢,帶得去帶不去。”說著,又拖了就走。虧得金少夫人和身攔住,又替他加了一千。眾人哪裡肯聽,也有兩個做好做歹的人,從旁勸說,一直逼著靜波答應了五千塊錢,方才應允。又立逼著他當時交割,把他的綁放了,趕著他去開了一個楠木經櫃。經櫃裡頭,有一個紫檀拜匣,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小包來,足足的二十條金條,每條十兩。靜波拿在手裡,忍著心痛,就如割他的肉一般,揀了十條出來,交給眾人。說是一百兩赤金,恰合五千塊錢。哪知眾人看見他包內還有一半,一個個眼睛裡放出火來,看著那黃澄澄、光亮亮的一包金條,哪肯放鬆,便有兩三個人搶上前去,劈手一把,早連包奪在手中,口內還罵道:“看不出你這個光頭,倒有這許多積蓄,也不曉得在哪裡騙來的,你還想留下一半來麼?”罵得靜波不敢開口,只得忍氣吞聲,熬著心痛,一聲不響。呆了一回,想到自己身上沒有衣服,幸是四月天氣,還不覺得怎樣,便向那一班人說道:“如今你們把我的積蓄,一齊搜刮了去,我卻要穿了衣服,到樓下去料理懺事去了。”眾人聽了都看著江念祖,還沒有開口,江念祖早喝道:“你倒說得這般容易,就想這樣的了結麼?快些寫下一張伏辯來,饒你下去,不然,還說我們訛你的錢呢?”靜波聽說要他寫張伏辯,自然是不願意的,但又不敢不應,只得說道:“這張伏辯,我又不曉得該應如何寫法,叫我怎樣的寫得出來?”江念祖冷笑道:“你不會寫,待我來起個稿子,你只要照樣抄謄就是了。”說著,便取過臺上的硯臺,磨濃了墨,叫靜波取出一張紙來,草草的起了兩行稿子,遞給靜波。靜波接過來看時,只見上面寫著歪歪斜斜的兩行字道:立伏辯端明寺住持靜波,因不合調戲命婦,求免送官,感恩不究,以後不敢再犯,立此伏辯是實。 下面注著年月,還空著一個名字,靜波看了,無可奈何,只得照樣寫了,蓋上花押,給江念祖看了,點一點頭,放入袖中。靜波此時方才一塊石頭落地,連忙穿好了衣裳,正要出去,江念祖叫住他道:“這件事兒,是你情願自家和息,須要彼此顧全面子,好像若無其事的一般。我這裡仍舊做完了道場,再開船回去,方才遮得住眾人的眼睛。”靜波聽了,自然只好諾諾連聲,便冢и'地走了出去。剛剛走到樓門口,早被兩個人立在扶梯邊,當面攔祝靜波不免又吃了一驚,恰好汀念祖隨後跟來,對那兩人使了一個眼色,那兩個人見了,便退在一旁,由著靜波走下去了。
原來他們做這個圈套,怕有什麼人突然走了上來,衝破這樁好事,那時倒成了個騎虎之勢,沒有一個收常所以預先叫兩個人守住樓門,把寺裡的人攔祝有人上來,只說裡邊現有話說,你們進去不便,停一兒回再來。那班香火道人,哪裡想得到竟有這般的奇事,一個個並不防備,被他們成了大功。只說江念祖和靜波還有那位金少太太先後下樓,大家都不提起。
江念祖先自上船去了。這裡的靜波因為吃了一番驚恐,又失了一注大財,心上二十四分的難過,只苦的不敢放在面上,發作出來。還要竭力的遮飾,強打精神,料理那些懺事,面上還做得從容不迫的神氣,心上卻好像油煎火燎一般,真是說不出的苦惱。倒是那位金少夫人,並沒有一些慚愧的樣兒,靜波雖明曉得上了他們的惡當,卻只無可如何,面子上還得好好的應酬著她,勉勉強強的,敷衍了幾天。直到仟事圓滿,金少夫人還叫靜波開出賬來,約莫有七百多塊錢的光景。金少夫人如數給了,還格外多出一百塊錢,給那一班香夥,算個賞錢。一個個都十分歡喜,都說這位少太太,真真是個好人。只有靜波心上暗暗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