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這個時候,差不多子。便衝口向陳彩林嘆了一口氣道:“你還沒有曉得,我們好好的日子過不成了。”陳彩林聽了,大驚失色道:“你這句話,從那裡說起?剛才來的,究竟是甚等樣人?和你說些什麼?怎麼好好的,又連上我?這是怎樣的一個道理呢?”江念祖道:“剛才來的,就是那領事衙門的翻譯,領事叫他來的。”說到這裡,便嚥住了不說。陳彩林愈加著急,連忙問道:“那翻譯來說些什麼?”江念祖故作欲言又止的樣兒,長嘆一聲道:“不必說了。”這時的陳彩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水盆裡的蒼蠅,只急得他團團亂轉。再三再四追著江念祖,要他直說。江穎甫又故意做出那萬不得已的樣子,道:“如今也說不得了,只得和你說明。這件事兒,雖是我自家不好,也是你那一天裝飾過於濃豔了些,方才惹出這件笑話。
如今只有兩條道路,和你商量。要你肯答應我的話兒,我才同你細說。”陳彩林見江穎甫說話,越說越奇,就如遊山的人,到了九嶷山內,三彎九曲,一時那裡辨認得清,只得含含糊糊的回答他道:“你只顧說,我只要答應得來的事情,那有不答應的道理?”江念祖聽了,便裝點子一番說話,和她說道:“那一天英國領事見了你的面貌,說他眼睛內見的中國女人,也不少了,從來沒有看見像你一般標緻的人。當時他已喝醉了酒,把你認做我的女兒,和我說著笑話,說你們的這般光豔,可肯做個人情,和我結婚?我終身決不敢忘了你的大德。我見他那時已經大醉,又不過是一句笑話,便笑著答應了他一聲。這原是酒後的兩邊戲語,誰知他說了這句話兒,心上不懷好意,今天竟叫丁翻譯過來,要把你硬抬過去,做他的正室夫人。說我那一天已經答應,為什麼又想反悔?我聽了氣得一個發昏,就頂撞了他幾句。那翻譯發恨對我說,若是你一定不答應,隔幾天你好好兒的等著,叫你看他的手段。不要說你不過是小小的一個洋務局提調,就敢這般倔強,就是他看中丁你們浙江撫臺的女兒,你們撫臺也不敢說一個不字,還得好好的把女兒送上門來,何況是你。就是要你的性命,也不是什麼難事。說著,就怒匆匆的走了。你想如今的外國人,勢力何等利害,真個不要說是我,就是撫臺,也不敢違拗他。他又不給你講理,只憑著他的性兒,鬧到那裡算到那裡。如今他看中了你,就是我們的晦氣臨門,你想可有什麼法子?只是你嫁我兩年,總算情投意合,現在平空的出了這個叉兒,叫我怎生捨得?”說到此處,便嗚咽起來,裝得那樣兒,真是十分相像。陳彩林聽了江念祖滔滔滾滾的一大篇說話,也嚇得呆了多時,心上突突的亂跳,半晌方迴轉一口氣來,道:“你為什麼不和他說明,我已經是個有夫之婦,難道還好再嫁別人麼?”江念祖嘆道:“我再三的和他分說,無奈他任著性兒,死也不肯相信。又不和你講理,說也枉然。”陳彩林到了此際,也著急起來,忍不住也流了幾點眼淚。又問江穎甫:“可還有什麼法子?難道你做了一個堂堂男子,竟包庇不了自家的妻妾不成?”江穎甫道:“這件事兒,卻不能怪我無用。難道我就竟肯叫你另嫁別人麼?”說著,默然相對,神氣黯然。陳彩林呆呆的流了一回淚,方才說道:“要我去嫁給外國人,我是死也不來的。”江念祖聽了,暗暗著急,面上卻一毫不露出來,反向陳彩林道:“難得你竟是這般的一心向我,不枉了我們兩個要好一常但是安弼士這個東西,既然起了這個意見,料想不答應他,不得好好的開交。我們還要想個對付的法兒才是。”陳彩林聽了覺得不差,想了一會,忽向江念祖道:“我們還是趕緊連夜逃走了罷。”江念祖搖頭道:“這個逃走的法兒,我也想著,卻是不甚妥當。為什麼呢?我是個有差使的人,怎好無緣無故的逃走?況且那安弼士見我走了,一定恨入骨髓,他有心和我拼命的作起對來,或者故意尋一件重大些的事兒,做在我的身上,各處移文緝捕起來,那時萬一被他捉到了,就是渾身是口,也和他分辨不清。就算他沒有訪到,將來我也一世不得出頭。我又是個沒有積蓄的人,以後的日子,怎生過法?我自己吃些辛苦,也還罷了,你卻是個姣弱柔脆的人,為了我的事情,要你吃苦,叫我心上怎生的過意得去?”好個江念祖,一篇謊話,說得來有情有理,八面皆圓,陳彩林如何不信?當下聽了他的說話,覺得實在不差,便也垂頭無語。停了一會,江念祖忽又嗟嘆道:“這件事兒,在你一邊看起來,倒也沒有什麼難處。安弼士的性情,雖然不好,在女人面上,卻甚是小心,憑你叫他怎樣,他也肯答應。又是個外國的首富,足足的有百萬家資。相貌是你看見的,不用說了。照著他們外國人的相貌比起來,這安弼士的面貌,確確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