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祖旁邊。陳彩林起先聽得江念祖要他去見外國人,心上不甚願意。總當著外國人的樣兒,不曉得是怎樣嬌怪一般的相貌,所以雖然勉強出來相見,卻心上帶著驚慌,低著頭走將出來,不敢仰視,只坐在那裡弄衣帶兒,一句話也不敢說。卻偷偷的聽他們的說話,以為外國人說的,一定是外國話兒。誰知那安弼士,開出口來,一口絕清脆的北京官話,甚是好聽。有時還說兩句上海白兒。陳彩林聽了,暗暗的詫異,暗想:“我想著外國人,不曉得怎樣的可怕,誰知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地方,同中國人也差不多。”便慢慢的抬起頭來,打量那安弼士的面貌,只見他年紀正輕,神情英武,長身玉立,齒白唇紅,比中國猥瑣的相貌,覺得還要好些。不過是頭髮黃些,眼睛深些,鼻子高些罷了。穿著一身黑呢衣服,襯著粉紅色的高領襯衫,一條黃澄澄的錶鏈,垂在胸前,一頭還有兩個寶石墜子,鮮明奪目,光彩照人。那神情很是漂亮。陳彩林此時,看了安弼士多時,漸漸的把那害怕的心,銷滅無跡。安弼士正在和江念祖說話,一回頭,忽見陳彩林注目看他,心中大喜,正要和她扳談兩句,江念祖在旁看著,恐怕破了機關,連忙向陳彩林遞了一個眼色。彩林會意,立起身來,向安弼士略略一點頭,便慢慢的走了進去。安弼士不覺惘然。江念祖在旁解說道:“實不相瞞,小女年紀尚輕,有些面嫩,將來過門之後,就好了。”安弼士聽了,甚是歡喜。當下賓主盡歡而散。安弼士臨走的時候,陳彩林又出來送了一送,把一個安領事哄得心窩奇瘙,肢體皆酥,覺得從沒有見過這般人物。回去隔了一天,便催著翻譯,到江念祖家來,要催他早些定一個結婚的日子。江念祖答應了下來,把翻譯送了出去,心上卻想著這件事兒,還沒有給陳彩林說明,如今到了這個時候,不能再遲了。少不得要把這個苦肉計兒,來哄他一鬨。想罷,便裝出滿面的愁容,一付不高興的樣子,走到自己房中。
也不言語,就往榻上一躺,咳聲嘆氣的,做出那無數的醜態來。
陳彩林見了他這般做作,摸不著頭腦,便問他道:“剛才來的是什麼客人?為什麼你去見了一會客,就變了這個樣兒?好像有什麼心事一般。到底你為著何事,這樣的不高興?”江念祖聽了,也不開口,眼睜睜的把陳彩林看了半晌,忽然一聲長嘆,落下淚來。有分教:琵琶別抱,難為小玉之夫;錦瑟流年,辜負秋娘之意。要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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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且說江念祖要把陳彩林認做自己的女兒,嫁與安弼士做個外室,恐怕陳彩林執見不肯,壞了他的事兒,想了一條苦肉計出來,要把陳彩林哄得自家情願。候那安弼士差來的翻譯,走了之後,便怏怏的走進上房,裝出滿面心事的樣兒,一味的長吁短嘆。陳彩林問了他一句,他反看著陳彩林的面孔,流下淚來。看官,你道他一時之間,怎麼竟迸得出這點急淚?原來江念祖想著裝龍像龍,裝虎像虎,若是裝得不像,大意了些,被陳彩林看出些兒破綻,這件事便不得成功。須要淌些眼淚,做出些急切的樣子,方好等她相信。但急切之間,擠不出這些眼淚。忽然想到前十五年,在臺灣的時候,被吳子銘收在監內,要請王命殺他,後來雖然逃了性命,卻坐了大半年黑獄,吃了許多艱苦,受了無數醃躦。想到此際,不知不覺的傷心起來,自然而然的,流出兩眶眼淚。陳彩林見江念祖無緣無故的,朝她流淚,十分詫異。還當他是和從前一樣的門道,要起發她的銀錢,便道:“你到底為著什麼事情,卻要這般著急?就是你有什麼急用?也好慢慢的商量。只要我拿得出來的,都肯給你拿去。但是我帶來的那幾個錢,你是曉得的,你經手給人借了一萬多,你又自己捐了一個官,現在所剩不多,也看得見的了。
你若一定有什麼要緊的用場,我還有些首飾,也好拿去應一應急。”江念祖聽了陳彩林這般要好,不覺有些天良發現起來,起先的兩點眼淚,原是假的,聽了陳彩林這般說法,想著就要和他離異,不由的真落了幾點眼淚下來,朝著陳彩林連連搖手道:“不是不是。我有什麼急用,要你拿出錢來?”陳彩林見他不住的流淚,真個是滿腹狐疑,無從索解。可憐她還是夢裡一般,一些頭腦也摸不著。見了江念祖這般模樣,心上甚是難過,便走過來,拉著江念祖的手笑道:“你究竟有什麼心事,不肯和我說明?悶在心上,叫人替你打這個悶葫蘆。你那裡曉得,我見你急得這個樣兒,心上比你更加難過。你快些和我說了,大家也好商量。”說著,又拉了江念祖起來,偎著他同在榻旁坐下。江念祖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