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3 / 4)

小說:荒原狼 作者:保時捷

作伴,因此我不得不修正對他的看法。在我的記憶中,我把帕勃羅看作漂亮的不中用的人,一個又矮小、又略愛虛榮的花花公子,一個快活的、無憂無慮的孩子,這孩子快樂地吹奏他的集市喇叭,只要說他幾句好話,給他一點巧克力就很容易擺弄他。帕勃羅卻不問我對他的看法,我的看法和我的音樂理論一樣,他都覺得無所謂。他總是微笑著有禮貌地、友好地聽我講話,但從不給予真正的回答。儘管如此,我似乎引起了他的興趣,可以看得出來,他努力使我喜歡,向我表示好意。有一次,我和他談話也是毫無結果,我火了,幾乎粗暴起來,他驚愕而憂傷地盯著我,拿起我的左手撫摸我.從一個鍍金小罐裡拿出一點鼻菸之類的東西給我,說我吸了會覺得舒服的。我向赫爾米娜投去詢問的目光,她點點頭,我接過東西吸起來。果然,我很快又有了精神,又活躍起來,在煙末裡大概有可卡因。赫爾米娜告訴我,帕勃羅有許多這一類藥品,這是他透過各種秘密渠道得到的,有時給朋友服用一點,他是配製這些藥品的大師。他配製的有鎮痛劑、安眠劑,有使人做美夢的,有讓人獲得快感的,也有催發情欲的。

有一次我在街上,在碼頭邊遇見他,他二話沒說就來跟我作伴。這次我終於讓他開口說了話。

他手裡擺弄著一根黑色的銀製細棒,我對他說:“帕勃羅先生,您是赫爾米娜的朋友,這就是我對您感興趣的理由。可是我不得不說,跟您交談真不容易。我試過好幾次,想和您談談音樂,我很想聽聽您的看法,聽聽您反駁的意見和您的判斷;可是您總不肯給我,哪怕最簡短的回答。”

他很誠懇地對我笑笑,這次他不再避而不答,而是沉靜地對我說:“您要知道,按我的看法,談論音樂根本沒有意思。我從不談音樂。對您那些非常雋永、非常正確的言辭,要我回答什麼好呢?您說的一切都很有道理。可是您瞧,我是音樂家,不是學者,我不相信,在音樂裡‘正確’的意見有一絲一毫價值。就音樂而論,重要的不在於人們是否正確,是否有鑑賞力,是否有教養等等。”

“就說是這樣吧,那麼重要的是什麼?”

“就在於人們在演奏歌唱,哈勒爾先生,就在幹人們演奏得儘可能的好,儘可能的多,儘可能的專注。就是這麼一回事,先生。如果我把巴赫和海頓的全部作品都記在腦子裡,並同。能滔滔不絕地談論這些作品,這樣我對誰也沒有用。如果我拿起我的薩克斯管,演奏一首流暢的西迷曲,不管這首西迷曲是好是壞,樂曲會給人們帶來快樂,樂曲會進入他們的骨髓,進入他們的血液。重要的僅在於此。當舞廳里長時間休息後,音樂再一次響起的片刻,您好好看看那一張張臉吧,他們的眼睛怎樣閃出異樣的光彩,他的腿怎樣在顫動,他們的臉怎樣開始露出笑容!這就是人們演奏音樂的目的所在。”

“說得很好,帕勃羅先生。可是除了刺激感官的音樂,還有使人得到精神享受的音樂。不僅有在某一片刻被演奏的音樂,還有不朽的音樂,即使當前沒有人去演奏,它也是傳世的音樂。某個人可能單獨躺在床,他突然會想起記憶中的《魔笛》或《馬太受難曲》的某個旋律,然後音樂就響起來,雖然沒有人吹笛子,沒有人拉小提琴。”

“不錯,哈勒爾先生。連伊爾寧和瓦倫西亞這樣的舞曲,每六夜裡都被許多孤獨的、夢幻的人無聲地複製著;即使辦公室裡最可憐的打字員在腦子裡也記著最新的一步舞舞曲,按照舞曲的節拍敲擊字鍵。您說得對,所有這些孤獨的人,我讓他們大家享受他們那無聲的音樂,不管是伊爾寧也好,《魔笛》也好,還是瓦倫西亞也好。可是,這些人從哪裡獲得他們的孤寂無聲的音樂?他們是從我們音樂家這裡聽去的,這些音樂只有光演奏,讓人聽見,同他們融為一體,他們才能在家裡坐在他們的房間裡,回想它,夢見它。”

“同意您的看法,”我冷冷地說。“但是,我們仍然不能把莫扎特與最新的狐步舞曲相提並論。您給人們演奏神聖而永恆的音樂抑或廉價的應時小曲,這可不是半斤八兩的事情。”

帕勃羅注意到我的聲音激動起來,他趕緊露出笑臉,撫摸我的手臂,用非常柔和的聲音說道:

“啊,親愛的先生,談到‘相提並論’,您也許完全正確。莫扎特也好,海頓也好,還是瓦倫西亞也好,您可以把他們分成您認為合適的等級,這隨您的便。這對我來說都一樣,我無需決定他們的等級,也沒有人問我。莫扎特也許還要演奏一百年,而瓦倫西亞也許兩年後就銷聲匿跡,我以為,這一點儘可讓上帶去決定,上帝是公正的,他決定我們每個人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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