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溜跑?”古斯塔夫哈哈笑起來,開槍射中了司機,汽車亂跳了一會兒,一下子撞到護牆上,車身撞癟了,斜掛在懸崖上。
“多拉,”我說,“您會用獵槍嗎?”
她不會,她向我們學習裝子彈。起先,她笨手笨腳,撞破了手指,流了血,起了泡,向我們要膏藥。可是古斯塔夫告訴她,現在是戰爭,要她拿出勇氣,表明她是聽話的勇敢姑娘。這一說就行。
“但是,我們會有什麼作為?”她接著問。
“我不知道,”古斯塔夫說,“我的朋友哈里喜歡漂亮的女人,他會成為您的朋友。”
‘可是,他們會帶著警察和軍隊到這裡來把我們打死的。”
“警察等等都沒有了。我們可以選擇,多拉。我們可以安安靜靜地留在這裡,打壞所有經過這裡的汽車;我們也可以自己開上一輛車,讓別人向我們開槍。選擇哪一種都一樣。我主張留在這裡”
下而又來了一輛車,清脆的喇叭嘟嘟鳴叫著。這輛車很快就給撂倒了,四輪朝天躺在路上。
“射擊能使人這麼快活,真可笑,”我說。“以前我還反對戰爭呢!”
古斯塔夫微微一笑。“是呀,現在看來世界上人口太多了。以前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現在,每個人不僅要呼吸空氣,還要有一輛汽車,這就發現人太多了。我們這裡做的當然並不理智,這是一場兒戲,戰爭就是一場大兒戲。以後,人類肯定會學會用理智的手段控制人口的增長、眼下,我們對這無法忍受的狀況的反應是相當不理智的,可是從根本上說,我們做的是正確的:我們在減少人口。”
“是的,”我說,“我們做的也許是瘋事,然而這也許是有益的、必要的。人類動腦筋過分,想借助於理智之力把並不是理智所能達到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這不好。這樣就會產生兩種理想:美國人的理想和布林什維克的理想,這兩種理想都是非常明智的,但是由於兩者都非常天真地把事情簡單化,它們就可怕地歪曲生活,使人無法生活。原先把人看作是崇高的理想,可是現在對人的看法正在開始變成千篇一律的模式。我們這些瘋子也許能使它重新高尚起來。”古斯塔夫哈哈一笑,接過話茬答道:“老弟,你講得妙極了,領教你這口智慧之井的泉湧之聲真是一種快樂,受益匪淺。也許你講的話也有時的地方。不過,勞駕你,現在還是先裝子彈吧,我覺得你夢想太多了一點。隨時都會有小虎跑上來,我們用哲學可打不死它們、槍膛裡必須老有子彈才行。”
開來一輛汽車,馬上就被打中了,公路被堵住了。一位紅頭髮壯漢倖免於死,在破車旁揮手跺腳,向四周探望。他發現了我們隱蔽的地方,吼叫著跑過來,舉起手槍向我們開了幾槍。
“您快走開,要不,我就開槍了,”古斯塔夫衝下面喊道。那漢子瞄準他又開了一槍。於是我們也開了兩槍,把他打倒了。
後來又開上來兩輛車,我們——一把它們擊毀了。這以後,路上空空的,寂靜無聲,這一段路很危險的訊息大概傳開了。我們從容地觀察前面的美景。山腳下,湖的彼岸是一座小城,城的上空冒著煙,我們看見房子一幢接一幢地起了火.我們也聽見槍聲。多拉小聲地哭了起來,我撫摸她那沾滿淚水的臉頰。
“難道我們大家都得死嗎?”她問。沒有人回答。這時,從下面上來一位步行的人,他看見路上堆著許多破汽車,圍著車東聞西看,然後彎身進了一輛汽車,不一會兒從裡面拿出一把花陽傘,一個女式手提皮包和一瓶酒。他心境平和地坐到牆上,嘴巴對著瓶口喝著酒,一邊從提包裡拿出錫紙包著的東西吃了起來。他把那瓶酒喝了個精光,用胳膊夾著陽傘,快活地繼續往前走了。他悠閒自得地走著。我對古斯塔夫說:“現在你能向這位討人喜歡的漢子開槍,把他的腦袋穿個窟窿嗎?天曉得,我可做不到。”
“也沒有人要求這樣做,”我的朋友都吹了一句。他的心裡也覺得不好受起來。我們沒有再看那個人。他表現得那樣善良、平和和天真,一身清白無辜,我們突然覺得,那些曾認為非常值得讚許、非常必要的行為是多麼的愚蠢和厭惡。見鬼去吧,所有這些鮮血!我們感到羞愧。不過,據說在戰爭中,甚至將軍們有時也有過這種感覺。
“我們不能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多拉訴苦道,“我們該下去,在車子裡肯定能找到點吃的東西。你們這些布林什維克難道不餓?”
山下,在煙火瀰漫的城裡響起了教堂的鐘聲,那鐘聲聽起來既令人激動又令人害怕。我們準備下樹。當我幫助多拉跨過哨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