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曲歌罷,夜風漸起,似從遙遠的天外浩浩地吹來,恍惚可以聽到落英漫舞空中和黃葉灑落地上的聲音,眾人不勝唏噓,心頭暗生悲秋之意,但覺西風殘照,霜冷長河,無限淒涼。殘月斜斜地掛著,靜靜地映照著大地山川,時光像在流逝,又像早已靜止……
信王見三個妃子都已唱了,也覺文思泉湧,難以遏制,拊掌說道:“仙音妙詞,令人如臨閬寰聖境、海外神山,心體輕浮,飄飄欲仙。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本王也亂吟幾句粗詞,以博妃子一笑。”長身玉立,便要吟唱。卻見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在王府總管高時明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高時明面色一變,怕擾了信王的興致,欲言又止。信王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什麼事?”高時明慌忙走到切近,附在信王耳邊報道:“宮裡來人了。”
“是誰?”信王一驚,接聲急問。
“司禮監秉筆兼衣帽局掌印太監李永貞。”
“為何而來?”
“送花。”
“夜裡送什麼花?”信王一驚。
“送來二百品牡丹,不知是什麼緣由。”
“吩咐下去,在大殿迎接。”說罷,信王命散了宴會,直奔大殿。
信王府的大殿雖不比皇宮,卻也透出皇家獨有的威嚴與富麗。大殿裡紅燭高燒,香菸繚繞,信王剛剛坐定,高時明就引著一個頭戴烏紗描金曲腳帽的高瘦太監進了殿門。
“信王爺聽說李公公光臨,吩咐小的要在大殿會見。王爺怕是已在裡面等了,公公請。”高時明邊說,邊將李永貞引讓進來。李永貞在幾個小太監的簇擁下,昂首跨進殿門,上前跪了,細聲細語地說:“奴才拜見信王千歲。”
信王笑道:“罷了!快起來看座。”一個信王府的小太監早已搬了三彩雙雲龍繡墩,李永貞坐了,又有一個小宮女獻上香茗。
“李公公……”信王笑問。
李永貞欠身說道:“不敢!王爺面前,還是稱奴才的賤姓吧!以免折了奴才的壽。”
“也好,就依宮裡的規矩叫小李子吧!夤夜而來,可有要事?”
李永貞啜一口茶,答道:“魏上公差奴才給王爺送些花卉。”
信王故作驚喜道:“宮中事務繁多,魏公公日理萬機,難得顧念本王,只是無功受之,殊覺愧慚!”
“王爺貴為帝胄,又是當今聖上的御弟,按理兒說,要不是王爺禮賢下士,就是奴才們想高攀還都不敢呢!魏上公常跟奴才們說,誰把他老人家放在眼裡,他老人家就把誰放在心裡。王爺雖說尚富於春秋,但畢竟也算奴才們的主子,這貴賤之份不能亂,尊卑之禮不能越呀!”李永貞口齒伶俐,言辭得體,信王竟覺心頭一暖,似是極為受用一般,隨聲讚道:“魏公公有心了!”
李永貞諂笑道:“王爺金口,奴才一定回稟九千歲。”然後對門外命道:“小劉子,快將那些名種牡丹搬進殿來,請王爺品鑑!”
“本王正要欣賞一下魏公公的名花!是宮裡培育的,還是豐臺草橋萬柳園選送的?”信王面帶微笑。
中書房掌房劉若愚答應一聲,領著七八個小太監將二百盆牡丹搬進大殿,按照次第一盆盆環列起來,不多時,就擺放成了一個舒緩的塔型花山,層層疊疊,錯落有致,果然個個花朵飄香,鮮豔欲滴。排在最上面的是一棵碩大的黃牡丹,碧綠的葉片上掛著一幅長長的綿料素馨紙宮箋,上面工整地書寫著一行歐體楷字:“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掌東廠臣魏忠賢恭獻”。
李永貞指點著說:“這些牡丹全是魏上公命草橋園丁培育的新種,育了苗後在冰室裡栽種,控制了花期,故能歷經酷夏延至八月才開。這株御袍黃就是依時令在三、四月份綻放,也極其名貴,難得一見。另外這幾株綠蝴蝶、瓜瓤紅雖然不及御袍黃名貴,卻也是世間珍品。”
信王離座走到花山前,略俯下身子,湊近御袍黃、綠蝴蝶、瓜瓤紅,輕輕一嗅,不勝歡喜道:“哎呀!魏伴伴在宮裡日理萬機,替皇兄分憂,為天下謀利,還眷顧本王,將鍾愛之物分贈,足見摯情。深宮窈遠,本王不便面謝,勞煩小李子替本王多多拜謝。”
“王爺說的哪裡話來?王爺是當今皇上的御弟,魏上公常說兄弟本是一體,伺侯皇上即是伺侯王爺,心疼王爺即是心疼皇上。當年王爺留住大內勖勤宮時,皇上、王爺奴才們一起伺候,倒也還方便,如今王爺出宮別居,奴才們不僅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伺候王爺,就是見王爺一面也難。這次上公爺命奴才到王府請安,奴才又見著王爺,真是天大的喜事,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