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得意洋洋,打馬過來,在馬上笑道:“老奴僥倖勝了,這些利錢怕是要用車來運了,萬歲爺可還有什麼花紅賞賜老奴?”
朱由校正自惱怒,見魏忠賢一味炫耀,也不下馬施禮叩謝,一時氣苦,霍然起身從赤霞驄背上取了寶雕弓,搭上金鈚箭,開弓便射。眾人大驚,紛紛呼喊,魏忠賢以為朱由校要射自己,心下大恐,慌忙提轉馬頭躲避,但事起突然,距離又近,那裡躲得開?那箭嗖的一聲正中馬眼,貫出腦後,飛玄光負痛,揚蹄長嘶一聲,倒落塵埃,將魏忠賢甩出數尺開外。客印月慌忙搶上前去,叫道:“哥兒,快將弓箭放下,怎能為賽馬的輸贏而擅殺忠臣?”
王體乾等人忙將魏忠賢扶起,卻已摔得冠落衣裂,頭臉身上粘滿了塵土,形容極為狼狽。朱由校見了,轉怒為喜,拍手大笑道:“看你這該死的瞎馬還敢再欺朕!”
魏忠賢只道他是要射自己,待聽了此言,怨憤稍減,但見了倒地掙扎嘶鳴的飛玄光,又不禁滿腹怨憤,氣昂昂地走前幾步,喊道:“老奴怎敢欺君?是萬歲爺欺壓老奴!”說罷,扭身便走。客印月忙叫王體乾死死拉住,勸道:“老魏,方才你賽馬贏了,得意洋洋,也不下馬拜謝。萬歲爺洪恩海量,已是不怪你了,你卻怒氣不息,豈不更加失了臣子的禮數?何必因為一時不平,掃了我等遊湖的興致!”
王體乾也勸道:“廠公多年一直處事沉靜寬和,今日如何這般計較了?萬歲爺龍心歡悅,是廠公的福分,也是小的們的造化。萬請廠公心平神寧,為天下黎民著想,與萬歲爺同享太平之福。”
魏忠賢聽了王體乾的幾句媚辭蜜語,十分受用,又見皇上神色怏怏,拂袖回身坐了,不敢再用強,緊趨幾步,擠出滿臉的笑容,緩聲說:“老奴豈敢與萬歲爺動怒,不過是故作氣惱,以顯萬歲爺的聖明和襟懷。”略微一頓,又躬身說:“老奴向萬歲爺道喜。”
眾人平日都領教過魏忠賢奉承的功夫,但剛剛拋下惱怒,就向皇上道喜,猜不透賣的是什麼藥,頗覺疑惑。朱由校心裡一怔,也不知魏忠賢耍出什麼花樣來,不解地說:“朕賽馬輸了,又累得滿身汗汙,哪有什麼喜事?”
魏忠賢朗聲道:“老奴逞意氣之時,奉聖夫人與體乾多次勸慰,使老奴不至於頭昏腦熱,舉止失措,他二人對老奴來說,是諍友;對萬歲爺來說,則是賢臣。老奴多謝二位教導,也祝賀萬歲爺得此賢臣輔助。”轉身向客印月、王體乾二人頷首致意。一席話說得朱由校又笑起來,慌得王體乾忙說:“廠公實是過謙了。輔佐萬歲爺之功,小的豈敢與廠公相提並論?都是廠公提攜小的,斷然不能是說什麼諍友。折殺小的了!”
客印月接道:“老魏,你雖然不自誇功勞,但是萬歲爺的心裡頭明鏡兒似的,記掛著呢!天下有幾個不知道你老魏赤心報國、竭力盡忠的?咱和體乾不過略幫些小忙,也出不了什麼大力的!”
朱由校臉上笑意更盛,嘆道:“朕有你們幾位賢臣,才知道為君王、坐天下的樂趣!不必夾七夾八地講了,且到湖心的瓊華島一覽山水園林之美,回宮後再教御膳房做一桌狗肉宴,賞賜廠臣。”魏忠賢性嗜狗肉,御膳房的狗肉品色齊備,味道天下獨步,以致只是聽了皇上口諭,思想起來也止不住吞嚥幾下口水,笑著謝了恩。
眾人先後相隨沿階下湖,朱由校站在一塊半丈見方的大青石上,石上寫著“釣磯”兩個翠綠的篆字,湖邊早泊穩了黃龍大船和幾隻小船,朱由校先上了黃龍大舟,客印月、魏忠賢、王體乾等二十餘人也依次上來。微風吹拂,碧浪輕拍,金色巨帆稍稍鼓起,緩緩向瓊華島東麓的藏舟浦駛去。朱由校身披斗篷,來到船頭,當風而立,風吹斗篷,船頭划水,均是嘩嘩作響。水中萍藻翠綠,隨波飄搖,成群的魚兒往來嬉戲,清晰可數。他不由來了興致,要換乘船尾繫著的小舟,單人獨楫,泛遊煙波。客印月、魏忠賢、王體乾聞聽大驚,紛紛勸諫,只是不聽。三人無可奈何,只得命人將簡陋的蚱蜢小舟用紅絹細細鋪了,又教暖殿太監高永壽、劉思源跟隨左右,小心伺候。小舟解纜而去,眾人仍舊在寬大的龍舟飲酒作樂。朱由校親自駕船,與高、劉兩個小太監向深水處蕩去,大船上的歡呼與喧鬧漸漸遠了,鼓樂之音隨風飄來,依稀可聞。
那高永壽翩翩年少,生得丹唇皓齒,明眉鮮眸,面目嬌好有如處女,太監宮女們都稱他作“高小姐”。朱由校也喜他清秀,一邊划槳,一邊與他調笑道:“當年范蠡攜西施泛遊五湖,神仙伴侶,何等風流!令百代後人不勝豔羨,朕今日與你們西苑乘舟,其樂如何?可與他有一比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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