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樓五楹,六十根朱漆大柱支撐大殿,南北各開三十六扇紅木六稜環格扇門,四周環列女牆。紅牆巍峙,飛簷迎風,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城樓正中垛口設有宣詔臺,乃是金鳳頒詔之處。每有詔令便用一條黃絲絛吊系一隻木雕的金鳳,口銜詔書順牆垂下,禮部派員以朱漆朵雲盤承接,放在龍亭內,抬往禮部,黃紙謄寫,在長安左門外張貼,再分送各地,詔告天下。承天門口兩隻守門石獅威武高大,七座漢白玉砌成的玉帶橋穿過碧濤澄澈的外金水河,岸邊四隻雲龍雕柱的高大華表直指雲端,前面有一條青石鋪墁的御路,兩旁是聯簷通脊的千步廊,社稷門、太廟門、長安左右門、車輦房、文武臺依次排列其間,最南頭的大明門上題著永樂朝大學士解縉手書的聯語:“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
已近四更了,承天門外,一片漆黑,透過千步廊,隱約可看到天街兩旁長安左右兩門裡微微露出星星點點的光亮,那是官署府衙的值房。文東武西,序列兩旁。長安左門為“龍門”,有吏、禮、兵、工四部和大理寺、宗人府、欽天監、太醫院。長安右門為“虎門”,有前、後、左、右、中五軍都督府和鑾儀衛御林軍,西南角則是錦衣衛的署衙。高屋廣廈,連成一片,院落深深,樹木高古……都隱沒在無邊的黑夜裡,沒有了白天的顯赫與威儀,稍遠的大明門更是看不到絲毫的形影,空曠,沉寂,偌大的群落竟似有幾分衰敗荒涼。倒是承天門上下,燈火交映,人頭攢動,比平日熱鬧了許多。外金水河北岸,聚集了百十口人,玉帶橋邊停著一頂八抬大轎,錦披繡幕,牙青幔幛,四周垂著大紅須穗,轎頂五鶴朝天,槓上雙龍盤繞,一個蟒衣朝服的老者站在轎前,對著城樓上攘臂戟指,高聲呼喝:“我張惟賢歷侍三朝,數代勳封,連夜趕來哭祭聖上,你們哪個敢攔?”
城頭上百十名守衛的兵丁各持刀槍,簇擁著一個戴鳳翅盔穿鎖子甲的太監,那太監身材適中,麵皮白淨,向下看了,乾笑道:“原來是國公爺,您老人家也是知道宮禁之令的,半夜深更,沒有聖上旨意,哪個敢開城門?小的沒有多長几顆人頭,脖頸也不是鐵的,國公爺快不要為難小的了。”
張惟賢仰頭望去,認出此人是錦衣衛指揮僉事承天門提督太監餘良輔,官職雖說不過從六品,但卻總理宮門各處管鑰,只要他不鬆口,休想開門入宮,放緩語氣道:“餘公公,你開了城門,有什麼罪責,老夫替你擔承。”
餘良輔哈哈一笑,回道:“國公爺的盛情,小的心領了。只是私開宮門,罪同謀逆,豈可兒戲?小的職責所在,只知皇命,不知其他,國公爺休怪得罪。”
張惟賢見他話語滴水不漏,無法再勸,往身後招手,良久不見動靜,回頭卻見張瑞圖、來宗道穿了便服,站在騎來的馬匹後面,縮頭縮腦,不願露面,怒道:“兩位大人既然同來,為何止步不前?”
張瑞圖賠笑道:“國公爺尚難勸動,何況咱這沒有勳爵的閒官兒?”
來宗道拱手道:“國公爺,卑職來得匆忙,不及換好朝服,如此在承天門外大呼小叫,有違禮儀,也不雅相。再說兩位大人面前,何須卑職胡亂聒噪?一切惟國公爺馬首是瞻。”
“那你們所為何來?”張惟賢頗為不滿。
來宗道侃侃道:“聖上駕崩,君臣之義自當儘快入宮行哭臨之禮,只是宮門不開,想必另有隱情,不便硬闖。聖人云:發乎情止乎禮義。還是當謀定而後動,以免非時之哭,不情之請,有擾掖廷。”
張惟賢見他二人一味觀望,明白他們意存進退,不想貿然行事,便棄轎換馬微服而來,緊隨在身邊的家奴手裡託了包袱,裡面想是包裹著朝服,冷笑道:“兩位當真是謀略過人,打算得可謂周全之極。只是火中的栗子要想吃到口中,捨不得燒掉些汗毛怕也難的!”
張瑞圖聽得臉色一窘,惱他心性過直,不留情面,自嘲道:“咱又沒有御賜的鐵券丹書,倒有闔府的一家老小,哪裡敢犯什麼忤旨的事情,比不得國公爺位尊爵高,有那麼多祖上的蔭封世襲。”幾句話堵得張惟賢啞口無言,心裡忿恨不已,卻難以辯駁,知道口舌不是探花郎的對手,只將花白鬍子撅得老高,嘿然不語。
高時明早就帶著幾個隨從換了便服,各自腰裡圍著一個輕便的包袱,尾隨眾人來到了承天門外,躲在人群之中,不住地窺探動靜,眼見高大的城門緊緊關閉,又聽張惟賢、張瑞圖、來宗道三人爭吵,心下更覺焦急,一時想不出什麼主意,只在地上來回亂走。正在手足無措,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見天街之上一隊鐵騎驟然而至,眾人正要躲閃,那隊鐵騎卻勒腳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