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可以替代之人,皇位久虛,豈非更是授人以柄了?但權衡起來,既是信王心機深沉,還是殺了他為上策。”他左手向空一握,忽地站定身形,“就由五彪率人馬入宮拿人,五虎在此準備下勸進福王的表章。一旦殺了信王,即刻以八百里快馬連夜送往洛陽,迎接福王入宮。”
田爾耕起身道:“孩兒定取信王的人頭獻與爹爹。”
乾清宮前,數十個太監在殿外簷下侍立著。一個清瘦的太監含淚遙望著殿內的燈火,心中悲痛難以抑制,不由向殿門走去,似乎想到靈前撫屍哭拜一番,不料被人從後面一把抓住衣領,“大膽的奴才!不好好伺候著,要去哪?”
“去殿裡看看。”清瘦太監看著那個肥胖的太監,知道是乾清宮管事太監王朝宗。
“殿裡?哼!那也是你去的地方?”王朝宗冷笑道。
清瘦太監怒道:“去哭拜皇……上。”不知怎的,清瘦太監生生把什麼字嚥下去,期期艾艾地說出一個“上”字。
“哈哈哈!你一個小小的太監也有資格去哭拜嗎?好好站著吧!”王朝宗手上一用力,將信王拉回,力道未盡,清瘦太監雙腿也許站得痠軟了,支撐不住,摔倒在地,一時竟爬不起來。眾人個個笑得渾身亂顫,但皇上剛剛賓天,誰也不敢出聲。王朝宗嘴裡呸地吐了一口,轉身走向殿門。一個身材矮小的小太監伸手將他拉起,輕聲問道:“你也是新來的?”清瘦太監隨口應答。
“你家在哪?”小太監又問。
清瘦太監沉思一下,答道:“河間府。”
小太監極為興奮,附到清瘦太監的耳邊說:“卻原來是同鄉呀!我是河間府獻縣人,你呢?”
清瘦太監又想一想,說:“河間城裡。”
“河間城裡我去過,我爹就是在那請的動刀師傅,為我淨了身。”小太監想起往事,似是恨意未消,轉而問清瘦太監道:“你家既在城裡,怎麼卻受得了這般苦楚?落得肢體不全?家裡也窮嗎?”
清瘦太監道:“家裡原本還算殷實,只是爹爹嗜賭如命,被幾個光棍閒漢設了局,將幾百兩銀子盡情騙賭了去,又欠了別人的高利貸,沒法子只好送我到師傅家裡寄養,換幾兩銀子還債,師傅給淨了身,我就入宮了。”
那小太監嘖嘖稱奇道:“天下竟有這樣狠心的爹!把一個清秀端正的兒子捨得送到宮裡?小弟命苦,自幼沒了爹孃,跟哥嫂過活,不想我那不賢的嫂子,嫌棄咱沒什麼本事,視作個眼中釘、肉中刺,日常將半碗冷飯打發咱不算,還每日將一些不鹹不淡的話語說與咱聽,我一怒之下,在爹孃墳上磕了頭,謝了養育之恩,就偷著跑到城裡,淨身進宮了。師傅為我去勢的時候,疼得昏死過去,醒來見下面的寶貝兒沒了,插了一節麥秸管兒,光著身子躺在挖了一個小洞的門板上,不敢多吃飯,怕拉屎撒尿用勁憋崩了傷口,就喝臭大麻水,整日地腹瀉拉肚子,幾乎要了小命。那屋子臭得,至今想起來還噁心。如今還欠著師傅十兩銀子沒還呢!”
小太監一席話觸動了清瘦太監的心事,不由哽咽起來,與那小太監相對而泣。小太監道:“你方才為什麼要去裡面?”
清瘦太監道:“想去看看皇上,平日離得遠遠的,都看不甚清,沒想到駕崩了還不教看。”
“你要去看也是容易的,待會兒輪到我燃換香燭,你替我去就行了。我才不要看死人呢!夜裡會嚇醒的。”
“你叫什麼名字?”清瘦太監感激地問。
“馬元程,還不快來上香?”門邊一人低喝道。
“叫我呢!你快去,低些頭,可不要教人認出來呀!”
清瘦太監拍了一下馬元程的肩膀,馬元程低低問道:“你姓什麼?”
“朱。”那清瘦太監含糊地吐出一字,低頭疾步而去。
殿裡的香燭堪堪燃盡,清瘦太監取過香燭,四下偷看,見皇后張嫣與張妃、範慧妃、李成妃、容妃五人排坐在龍床邊,為天啟皇帝守靈,低首垂淚,眾太監、宮女都在殿外伺候。他從容換好香燭,彎腰藏到丹墀下的陰影裡,伸手在上面金獅的嘴裡一按,陰影裡一扇小門無聲地開啟了,他嗖地鑽了進去。一會兒,門閉如故。
殘月漸漸隱去,文華殿沉浸在無邊的黑暗裡,只有殿內還搖曳著一盞孩兒臂膊粗的紅燭,信王以手托腮,依伏在御案上,睡眼朦朧,又強自忍耐,不聽地撫弄御案上的那兩個鎮紙金獅。一旁的徐應元盤膝打坐,閉目養神,兩耳聽著四周的動靜。夜深了,浩浩的西風從遠處吹來,樹葉嘩嘩作響,秋也深了,竟有了一絲寒意,信王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