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推搡到一個騎馬的人前,“曹大人,捉到了一個犯禁的太監。”
朱由檢定睛一看,高挑的一盞紅燈籠上寫著“五城兵馬司御史曹”幾個工整的大字,知道是五城兵馬司在皇城巡夜的人馬,正要分辯,那曹御史用鞭梢一指,喝問道:“你是哪宮的太監,可知快到午夜淨街的時分了?”
朱由檢登時醒悟,尖著嗓音答道:“咱在坤寧宮伺候皇后娘娘,方才隨娘娘到萬歲山壽皇亭拜月,一時走散,迷了方向,並非故意犯禁。”
“陳德潤?拿牙牌驗看。”
朱由檢將雙面浮雕雲紋花飾黃色象牙腰牌遞與兵丁,兵丁雙手呈上,曹御史看了,又藉著燈光看看朱由檢,見他面容清瘦,白面無鬚,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卷白紙,護衛的兵丁忙將燈籠高舉,曹御史看了上面的圖形,喝道:“拿下!”
朱由檢叫道:“為何抓我?”
曹御史說:“本官奉上司之命捉拿盜寶出宮的太監陳德潤,還叫什麼屈來?”
朱由檢大急道:“都是一些小人見咱伺候皇后心生嫉妒,惡意誣告,請容咱明日向皇后娘娘辯白。”
曹御史聽了,心裡不由躊躇起來,知道宮裡相互傾軋頗為劇烈,哪一方也得罪不起,若不明就裡,輕舉妄動,說不得會引來殺身滅門之禍,當下笑道:“陳公公,下官也是奉了上司所命,身不由己,至於宮裡的事體,下官本不知情也不敢動問,就煩請公公降尊到兵馬司衙門委屈一夜,明日一早下官稟報上司,決定公公去留。”
朱由檢求告道:“宮外留宿依例要受重罰,難道大人忍心教咱離了坤寧宮,去幹那些灑掃的賤役,或是被髮配南海子種菜?”
曹御史將馬鞭一晃,說:“公公說得其情可憫,下官有心放了公公,只是職責所在,上司追問下來或是被人參上一本,不好交代,還請免開尊口,不要多費唇舌了。來呀!請陳公公到兵馬司衙門。”話音剛落,上來兩個粗壯的兵丁架起朱由檢就走。
承天門外,一個兩進的四合院兒就是巡城御史的衙門。低矮的門頭只在門框下面左右的基石上雕刻著兩個小獅子,入門見到稍顯高大一點兒的房子是辦公的正堂,轉過一個小小的垂花門,裡面還有一進院落,那是衙門本官家眷的住所。已過二更,坐北朝南的正房內依然燈火通明,三個婦人正在摸牌玩耍。正中坐著一位年屆花甲的老婦人,左首一位三十出頭的婦人,上身白銀條紗衫兒,搭襯著大紅遍地錦比甲兒,下身密合色紗挑線縷金拖泥裙子。右首那個一個婦人年紀還要小上幾歲,上身是金線滾邊淺紅比甲,下身束一條嫩綠水洩長裙,頭上都是珠翠堆盈,鳳釵半斜。對面是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書吏,身穿黑色皂綠色盤領衫,頭戴黑色布巾。老婦人打了一個哈欠,問小書吏道:“化淳,快三更了吧?你二叔怎麼還沒回來?”
那小書吏回答說:“奶奶,還差兩刻三更,二叔想是快回來了。”
左首的婦人也說:“婆婆,不要擔心著急,官人每夜例行公事,早一會兒晚一會兒有什麼打緊?”
“我倒是不擔心,只是等選兒回來才會安心,多年的老毛病,改不了嘍!”老婦人笑著打出一張紙牌。
右首那個年輕的婦人乖巧地逢迎道:“婆婆的一言一行足夠媳婦與姐姐學上一輩子的!”
老婦人雙眼眯起,臉上笑意更盛,說道:“所謂舔犢情深,老來也是難免的。再說我只剩下他一個兒子,化淳的爹孃死得早,只有依靠他了。”說著竟落下幾滴老淚。
“你們哪個大膽惹老太太生氣了?”隨著一聲笑問,曹御史一挑簾籠從門外大步跨進來。
“官人!”兩個年輕婦人起身迎上來。
“二叔回來了。”那少年搶先將曹御史的披風接過掛好,曹御史過來給老婦人請安,那老婦人一邊命他坐了,一邊擦淚笑道:“沒有哪個惹我,是我自家想多了。”
“孃親又想了些什麼?”
老婦人道:“還不是你那死去的大哥!”
曹選勸慰道:“孃親不要傷心了,哥嫂雖說去世了,畢竟留下了化淳侄兒這個骨肉,如今又接到了京城,一家人團聚了。化淳在兒子手下做了書吏,也掙上了銀子,憑他的機靈勁兒,日後不愁沒有個好出路,哥嫂泉下有知,也會含笑的。”
老婦人破涕為笑,說:“可是對得起他們呢!不知道教你為了多少難,受了多少苦?今晚還算平安吧?”
曹選笑道:“孃親放心,太平光景當差能有什麼不平安的?今夜奉命抓了一個犯禁的太監,關在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