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擁美妾醉酒碎杯盞 笞毒婦斃命棄屍身
劉應選見他出神的樣子,命道:“上房究竟是什麼人,你不必知曉,只要記著是欽犯就行了。自今日起,上房沒有咱的指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打聽窺探,一旦有事,哼!你脫不了干係,這間小店也不用開了,就是身家性命也是難保!你可記下了?”
“小的不敢違命,小的記下了。”說罷,尤克簡一躬到地,急急地跟在夥計身後去了。劉應選著了火般地回到客房,自忖監押有失,罪責不小,若皇上震怒,就算不被殺頭,怕也是流放荒蠻之地,急得在屋子裡亂轉,盤算主意。
尤克簡反覆叮囑了夥計,不可再到裡院的上房,並派了一個夥計守在門外。此時天色已然大亮,雪住了,風也停歇下來,天空依然陰沉,鄭康升與幾個手下說笑著踱進尤家老店,到了劉應選的屋子,見裡面空無一人,轉身朝上房走來,卻被夥計攔住,鄭康升伸手將他推開,一腳邁進,登時怔在當場,房樑上高掛著兩個人,麵皮青紫,舌伸老長,手下的兵丁也都大驚失色,上前七手八腳砍斷白綾,將二人放下來,一摸屍身,已是死去多時。鄭康升忙掩了門,仔細檢視屍身,上下並無一點傷痕,取了銀針在喉管處刺下,拔出看了,銀針顏色絲毫不變,並非中毒,又看了白綾和踏翻的條凳,確是自盡,略放下些心,便命人急尋劉應選來商議,四處找遍了不見蹤影,忙喚店主人尤克簡。尤克簡不用去喚,早已隨在左右伺候,解釋道:“劉爺吩咐上房沒有他的指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咱是問你他人在哪裡?”鄭康升惱怒地打斷他的話。尤克簡卻搖頭道:“劉爺吩咐完了,便回了客房。”
“哼,裡面人影也沒一個!”
尤克簡見瞞不住,便改口道:“方才有人瞧見他領著幾個軍爺將院中的行李開啟,拿了些金珠細軟,跨馬如飛地走了。”
鄭康升心裡大驚,暗道:他倒開脫得乾淨,遠走天涯,留下我來頂缸,少不得也要找個替罪的。卻又思慮一路上都好端端的,怎麼到了這樣一個小縣突生變故?昨日還是魏忠賢一人獨宿,如何今早倒成了兩個死人?忙俯身檢視,但見那人面皮白淨,頜下無須,模樣似是太監,搜了腰牌,知道是魏忠賢貼身太監李朝欽。情急之下,也想走為上計,帶領手下親信,到院中的車輛上翻出一些金銀珠寶,上馬便走,突見院門緊緊地閉了,正要喝令尤克簡開啟,忽然有許多衙役捕快翻過矮牆,自外面蜂擁而入,各持刀槍,將鄭康升幾人團團圍住。鄭康升喝道:“咱是奉旨的欽差,你們好大的膽子,要造反麼?”
眾衙役捕快膽怯欲退,身後轉出一個烏紗緋袍的官長,施禮堆笑道:“欽差大人,切莫誤會了。小縣接到地方鄉保快報,知道這裡出了事端,怕大人一時人手不足,就親帶了縣衙的所有衙役捕快前來協助辦案。”
“那為何阻了咱的出路?”鄭康升喝道。
那阜城縣令拱手道:“卑職已派人快馬通報府臺大人並直隸撫按,上司即刻差官前來檢驗,也好洗脫大人的干係。大人若無要事,還請逗留半日,再說大人奉皇命路經敝縣,卑職不曾遠迎,已深感失禮慚愧,便備下些餞行的水酒,專向大人賠罪。”鄭康升聽那縣令的話中綿裡藏針,又見他們人手頗眾,難以硬闖出去,只好將遠遁的念頭暫放在一邊,恨恨地盯了他一眼,下馬回了客房。
那縣令忙命眾衙役捕快將裡院上房團團圍了,便要帶仵作進屋查驗,忽聽院外人喊馬嘶,一陣大亂,正要命人出去責問,只見十幾匹快馬踏雪而入,馬匹個個口鼻大張,噴著長長的熱氣,似是長途跋涉而來。前面一人跳下馬來,將身上的斗篷風帽取下丟與隨從接了,露出頭上的金戧盔和飛魚服,手持“如朕親臨”的御賜金牌,傲然地掃視眾人一眼,昂昂朝上房走去,全然不顧那縣令參拜。不多時,從屋裡出來,招過阜城縣令道:“逆賊魏忠賢惡貫滿盈,畏罪自盡,差官劉應選、鄭康升監管不周,理應治罪。本欽差先行回奏聖上,就勞貴縣派人看管,不可走脫了一人。”
“是。分內之事,小縣理應盡力。小縣業已稟報了河間府臺大人,想必府臺大人也會稟報直隸巡按的。”那縣令賠著小心,堆笑應答。
那錦衣衛將軍邊上馬邊答道:“恭候聖裁吧!”打馬便走,那縣令在後面追問道:“欽差大人名諱如何稱呼?”最後的一個錦衣衛冷冷地扔下話來:“這是錦衣衛千戶吳國安大人。好在吳大人有皇命在身,否則必要治治你這多嘴的毛病!”
崇禎看著呈上的奏摺,上面工整地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