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星夜追趕,至河間阜城縣尤家老店,聞逆閹投繯,仔細勘驗,屍身尚溫,一系太監魏忠賢,屍身長四尺八寸,膀闊一尺三寸,咽喉紫赤色繩痕一條,長六寸,闊五分,八字不交,舌出齒四分。頭戴兜羅絨帽,金簪玉碧圈。身穿綢褂,緞貂皮披風,緞褲、緞靴。一系親隨太監李朝欽。屍身長四尺四寸,膀闊尺一寸,咽喉紫赤色繩痕一道,長六寸,闊五分八字不交,舌頂齒。頭戴黑絨帽,玉簪金圈,身穿綢褂、麂皮襖,大絨披風、綾褲、緞襪、緞鞋。臣雖不及斬殺逆閹,然與押解差官鄭康升、阜城縣令等公同驗明。又查得行李內玉帶二條,金臺盞十副,金茶杯十隻,金酒器十件,寶石珠玉一箱,衣緞等物,已命地方好生看管,候旨發落。”又聽吳國安跪奏了一遍,頓覺渾身舒泰了許多,將身子緩緩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吳國安小心地退下,提筆在摺子上批道:“珠寶衣物,盡行開單,沒入宮中。隨行人役,交官旗並監押官帶回京覆命。屍身著地方買棺收殮。逆閹伏誅,大快朕心。今首兇既去,除惡務盡,速命人捉拿客印月、崔呈秀二人。客印月押赴浣衣局,崔呈秀押解來京會同九卿科道勘問。三家在京府邸、魏忠賢並客氏家產,俱著太監張邦紹會同廠衛及該城御史等查點入官,毋得欺隱遺漏。欽此。”
崔呈秀丁憂回到家中,雖日日與寵妾蕭靈犀飲酒作樂,但心裡沒有一刻不想著朝堂風雲,卻也並不安逸,派了心腹往京師打探訊息。好在蕭靈犀乖巧伶俐,善能逢迎會意,不時為他寬懷解悶。蕭靈犀本是紹興府山陰縣人,她父親蕭成是個出籍的樂戶,娶妻翠梅兒,並無所出,便又納了一房小妾,名喚文樓兒,生了蕭靈犀姐弟二人。沒有什麼謀生的本事,只好靠青樓賣笑為生。那靈犀生在京東八縣之首的寶坻,乃是京東第一的大集市,就取了個乳名叫寶娘。母親文樓兒見她生得不俗,便好生教她吟詩、寫蘭、彈琴、下棋、雙陸,絕不教她學一絲搔首倚門的青樓習氣。她天資聰穎,不但笙、簫、管、笛皆精,就是蘇、杭的提琴,也彈得極為絕妙。歌喉宛轉,音色柔脆,翠袖翩躚,舞腰嫋娜,不幾年便閨名鵲起,一班浮浪子弟終日流連蕭宅,名為歡會文樓兒,實是心在寶娘,雖弄不到手,看上一眼也是歡喜的。蕭成為躲這般子弟,又覺這寶坻鎮終究嫌小些,本地沒有多少富戶,不過有些行腳過路的客商,生意不夠用度,便將家搬到三河縣。不久,蕭成病死,家中生計頓覺艱難,恰好三河縣來了一個江南富商,願出一千兩銀子梳籠寶娘,文樓兒只得咬牙應承下來。那富商貪戀寶娘青春貌美,盤桓了一個月才去。訊息傳出,那些平日裡難近得身子一親芳澤的紈絝子弟們齊來湊趣,一時寶娘聲價倍漲,成為三河縣的名妓。只是這三河縣終是鄉野之地,富戶也不甚多,一家人便又搬到了京師的近郊密雲縣。恰好一個姓徐的副將想升總兵,正要走動門路,聞聽兵部尚書崔呈秀極是好色,身邊又沒有個可心的,便要尋個絕色女子送他。寶娘自忖自家也是好人家的兒女,不幸流落風塵,如今有了這般當今第一個有權勢的人,自然願意從良,也強似終日歡顏逢迎。那徐副將命人先將寶娘盛妝打扮了一番,親自護著一頂精緻的呢轎送到崔府。呈秀一見,神魂飄蕩,朝夕歡娛。蕭家一時攀上高枝,乳名叫做晚哥子的弟弟蕭惟中也有了冠帶,先是在兵部做個都司官,後升任密雲參將。蕭靈犀本來在眾妾中最為得寵,又感念崔呈秀抬舉他兄弟做了官,愈發盡心伏侍。這日正在陪他雙陸,蕭惟中著火般地趕來,二人正在驚諤,蕭惟中也不請安,只是站著急聲道:“聽說九千歲自縊死了,不知真假?”
崔呈秀將棋子放下,翻眼看著他道:“死在何處?”
“小弟也知之不詳。”
“發給兵部的邸報上沒有?”
蕭惟中苦笑道:“小弟這從五品的官,當初若不是看姐夫金面,依例哪裡見得到邸報?如今姐夫……”他見姐姐不斷使眼色,忙止住話語。
崔呈秀並未在意,嘆道:“如今訊息是不靈通了,活活悶煞個人!想那九千歲不知是什麼光景了,若不是萬不得已,他老人家想必不會自尋短見,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那般榮華富貴享受不盡的人物?”他鎖著眉頭嘆口氣道:“晚哥兒,你且坐下吃茶,等京師的人回來便知道分曉了。他們已去了四天,往日三天回來一報,這次如何遲了?”
蕭靈犀勸慰道:“老爺切放寬心。想是那些下人尋歡貪玩,遲了日期,若是有什麼大事,他們斷不敢耽誤的!”
崔呈秀想想也是,便不再言語,悶頭下棋。蕭靈犀命下人帶弟弟下去看飯,蕭惟中見尋不出真假,吃了一杯茶,便推辭說趁天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