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呵斥道:“你他孃的跑這麼急幹什麼?不怕驚了聖駕活剮了你!”
“曹、曹公公,奴婢有急事要見萬歲爺。”來人是御前太監金忠,伺候皇上雖早,卻反在曹化淳手下聽差,聽到曹化淳呵罵,不敢回嘴辯說,垂手而立,不住地用眼睛瞟著曹化淳,口中喘著粗氣,神色竟是十分慌張。
“小忠子,你這差事怎麼當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辰了?萬歲爺勞乏了一天,你還要……”
崇禎正想這漫漫長夜田妃做著什麼,是在銅鏡前靜靜地坐著,一絲一縷地梳著髮髻,還是畫著什麼花鳥蘭草?聽到金忠隱忍不住焦急的聲音,停下腳步轉身問道:“什麼事?”
“萬歲爺,奴婢可、可找著您了。方才奴婢去了坤寧宮,聽說萬歲爺來了永寧宮,奴婢急忙追趕……哎喲——”金忠痛呼一聲,險些摔倒在地。
“你他孃的怎地這等羅嗦!”曹化淳一腳踹到他腰上。
金忠敢怒不敢言,揉著痛處道:“萬歲爺,是高公公請您回暖閣。”
“你這個笨嘴的王八!萬歲爺問你什麼事?”曹化淳作勢抬腳又要踢,金忠不敢躲閃,暗罵自家太過驚慌,語無倫次,忙定了定神道:“剛剛送來塘報,說、說袁崇煥到了廣渠門外,屯兵韋公寺。高公公急著請萬歲爺過去呢!”
崇禎一驚,急急回到乾清宮東暖閣,卻見高時明、王永祚二人在殿門外不住地張望,他邁步進殿,伸手將身上紫貂大氅解了一丟,問道:“袁崇煥幾時到的?”
高時明接住大氅,轉遞與曹化淳道:“將近酉時。”
崇禎蹙眉道:“兵部曾有諮文命他堅守薊州,阻擋後金兵,他怎的不聽號令,擅自到廣渠門做什麼?”
“奴婢也不知曉,塘報剛剛送來。”
“怎麼深夜才送入宮來?”崇禎極為不悅。
“京師戒嚴,怕混入奸細,入夜查驗得更緊。到了城內,文書房送進司禮監值房,此時宮門已落鎖,又耽擱了些時辰。”
“皇太極可有動靜?”
“後金大隊人馬仍駐在通州,但前哨也尾隨到了城下,想是袁崇煥抵擋不住……奴婢妄、妄測。”高時明自知失言,不敢再說下去。
“前哨到了城下?袁崇煥為何不阻擋他們?”崇禎勃然大怒,將塘報摔在案上。
王永祚看著崇禎發青的臉色,小心地說:“萬歲爺,外面盛傳袁崇煥資敵招敵。”
“休要胡說?他在遼東征戰多年,與皇太極有殺父之仇,如何會資敵招敵?”
“想著做東北王麼?”王永祚陰陰地一笑。
“可有實據?”
“實據奴婢倒還沒有,可是奴婢以為他若不資敵,如何不奉命駐紮薊州,卻一味退走入城,這不是畏敵避戰麼?他如何不在張家灣攔截後金兵?最可疑者,袁崇煥為何坐視皇太極繞開薊州,連下玉田、香河、三河諸城?至今追而不擊,不與皇太極交戰?”
崇禎閉上眼睛,良久才說:“朕知道了,你們起去吧!外頭的謠傳不可輕信,如今堅守城池固然重要,安民心、安軍心、安士心、安大小臣工之心、安遠近地方之心也馬虎不得,兵法上說:‘以治待亂,以靜待譁,此治心者也。’人心切不可亂了。傳旨明日平臺召見袁崇煥。”
次日卯時剛過,便聽得德勝門外鼓角雷鳴,響起震天的喊殺聲,後金兵潮水般地攻來。遠遠望去,旌旗招展,劍戟如林,馬匹賓士往來,如同急風驟雨,又似敲擊無數面鼙鼓,此起彼落,轟然作響,驚天動地。德勝門外本有燕京八景之一的薊門煙樹,乃是元大都的遺蹟,當年的古城牆和樓閣都已廢圮,只留下兩個高大的土堆,上面長滿了桑榆松柏,樹木蓊然,鬱郁蒼蒼,似是籠罩一團或濃或淡的煙霧,四季不變。如今卻是人喊馬嘶,蕩起高高的塵沙蔽日遮天,刀槍劍戟在日光下凜凜耀目,分不清多少人吶喊喧嚷。宣府總兵侯世祿居左,大同總兵滿桂居右,兩員驍將舞刀躍馬領兵迎擊,兩軍展開血戰。日色慘淡,朔風如刀,後金兵猛攻不止,明軍竭力死戰,兩軍相持,約莫一個時辰的光景,勝敗未分。不久左路侯世祿軍支援不住,往後潰敗。滿桂身受三處槍傷和七八處刀傷,血流不止,將外面的戰袍浸透,兀自不退,攘臂舞刀大呼,不料嗖的一箭射來,正中左臂,箭勢甚急,竟透臂而出。滿桂身子略晃一晃,勒住韁繩,抬胳膊看了,揮刀將箭鏃砍下,忍痛奮力拔出,大喝一聲,又向敵陣衝去,後金兵為他氣勢所震懾,不由紛紛向後退卻。城上九門提督內官監呂直看得心下怦怦亂跳,急命參將李秉春發炮助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