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3 / 4)

小說:無人區 作者:匆匆

,像一團泥,拉不起扶不直。

有個年長的皮包骨的砂娃走過來,惱怒得眉毛亂跳:“你殺了張老虎的人,張老虎要收拾我們哩。你說咋辦?”

“反了,我們大家一起反了。”

“放你媽的屁!張老虎一刀能剁下六個人的頭,誰敢反?今兒你們不死,明兒我們的頭就會掛在樹上。夥計們,我們不能死,我們要為張老虎的人報仇。打!把這些外路人往死裡打。”

剎那間,幾百雙冰涼枯硬的手像從天而降的鷹爪朝叛兵們伸去。他們是天天捱打的人,從來未打過別人,這次也算是集體發洩。

“打!往死裡打!”又有人喊道。

楊急兒的腦殼裡嵌進去這句話後他就昏死過去了。一塊石頭擊中了他的腦袋,並給他帶去了永久的罪惡的意念。下午,在寒風的吹拂下,他回到了晚霞的矚望中。天邊是無數雲翳的洞隙,是無數血紅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是血紅的,紅得染透了他目光所能看到的所有物體。砂娃們都走了,山谷裡除了他沒有別的活人。但他覺得他們還活著,他們之所以躺著不動,是想用自己的肉軀照耀出一個通紅的世界,或者是想讓紫紅的血漿痛快地溢位來,全部灌注在他的血管裡。他走過去,在每具屍體旁佇立片刻,一共佇立了三十五次,天就要黑了,他想離開那裡,打定主意去找張老虎。他望著山谷另一頭的濃重的青霧,想發出幾聲壯猛的吼叫來驅散四周的寂靜。可他壯猛不了,他感到渾身乏力,氣息短促。他穩住神,擔心自己走不出山谷,便低頭凝視腳下一灘一灘的積血,有些已經凍住了,有些還沒有。他蹲下身去,皺著鼻頭嗅嗅清新微甜的血腥味,突然趴下了。他將頭整個埋進冰涼的血水之中,貪婪地吮吸著。直到它潤溼了他的腸胃,他才抬起那張血紅的臉,再次望了一眼遠方的青霧。他站起來,喃喃地告訴那些屍體:我喝了你們的血,就是為了讓那些殺了你們的人流血。

第二天早晨,張老虎在自己的原木房前看到了楊急兒。楊急兒已被幾個馬刀隊員反剪雙手綁了起來。一見張老虎,他就騰地跪下了。他請求張老虎不要殺他,也請求對方不要讓他再做砂娃。張老虎隆冬季節只在光身子上掛了一件緞面夾襖,敞開衣襟,露出毛烘烘的胸腹。胸腹上每一根黑色的鬈毛都表明著他的超人的殘酷和理解殘酷的能力。當楊急兒說到自己想在他麾下當一名馬刀隊的隊員時,他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思。他從隊員手中要過一把馬刀,扔到楊急兒面前。楊急兒雙手捧起,朝他拜了三拜。

“拿一顆人頭來做見面禮。”

“拿誰的?”

“想拿誰的就拿誰的。”

楊急兒起身走了。半個時辰後他殺死了第一個砂娃。

楊急兒當了馬刀隊的隊員後,張老虎反而不讓他肆意殺人了。那是勞動力,殺多了影響產金量,除非抓到攜金逃跑的砂娃。三年下來,楊急兒只要了五條砂娃的命。他焦灼地時常捶打自己的心窩,時常望著那條山谷祈求亡靈的原諒。那些亡靈裡有叛兵的連長——他的親哥哥。

張老虎每年都要離開一次古金場,帶著金子和保鏢到有女人的地方風光風光。有一年出去後他在家鄉置了家產,娶了媳婦,耽擱了一些時間,這就給楊急兒提供了一個機會。他和另外幾個馬刀隊隊員監視著兩百多運送皮袋的砂娃穿過山谷,就在三十五名叛兵遇難的那塊地方,他藉口走得慢用木棒擊倒了一個砂娃。別人停下來替捱打的砂娃說情。他說誰停下來誰就是消極怠工。他把所有停下來說情的砂娃叫到一邊,數了數一共十四個,便對他們說,別幹活了,今兒你們歇著。之後他從自己腰際解下一盤細長柔韌的皮繩。人們沒有反抗,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還以為這種綁起來的懲罰比起棒打要輕鬆好受得多,況且,綁住手腳就意味著休息,睏乏的身子和癱軟的雙腿最需要的就是穩穩地依靠在地上。。 最好的txt下載網

叛兵(4)

他們背上的皮袋卸去了,雙腿併攏著從腿根到腳踝全被楊急兒用皮繩紮了起來;雙手背過去,在捆住手腕的同時又在脖頸上纏了一圈,然後皮繩延伸著再去捆綁另一個砂娃。人與人之間相隔三尺,十四個砂娃被綁成了一排。皮繩的兩頭拴死在兩塊穩固的岩石上。有人站不穩,咚地倒在地上。接著便是一片吼叫聲和想吐氣又吐不出來的呼哧聲,酷似騾馬在乾渴的日子裡對著燥熱的太陽張嘴吐舌地抗爭著窒息的那種聲音。因為倒地的人將皮繩拉緊了,他自己和他兩邊的人都被皮繩勒緊了脖子。楊急兒發出一陣獰笑,受到懲罰的砂娃們這才明白那皮繩就是一根死亡的繩索。倒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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