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愕然回頭,不由得一個激靈酒勁醒了大半,起身束手道:“老宮主!”
原來不知何時一身金色袍服的楊惟儼偕著凌紅頤已站到了門外,正冷眼旁觀,聽著鷓鴣天渾然不覺地發表著高談闊論。
眾人也紛紛起身施禮,惟有明燈大師端坐不動,大口大口啃著雞腿。一旁的楊恆本也打算有樣學樣,奈何胳膊被楊南泰一把抓住,硬是拽了起來。
楊惟儼閉關五日,體內傷勢初愈,從外表已看不出絲毫端倪。一雙深幽冷厲的目光緩緩掃過屋裡眾人,站在門口卻不進來,問鷓鴣天道:“老夫的脾氣如何?”
鷓鴣天在戰陣之上大殺四方神威凜凜,此刻竟不敢與楊惟儼的視線接觸,回答道:“屬下酒喝多了,可有些話也是不吐不快!”
楊惟儼臉上波瀾不驚,漠然注視著鷓鴣天。尹自奇喝道:“鷓鴣,你喝醉了!”
“我沒醉!”鷓鴣天把心一橫道:“丟你孃的,這壓根不是回事嘛!南泰不就是救走了明曇,帶走了菩提心?他們夫妻這十幾年也受夠了苦,兒子都長這麼大了。老宮主,就算今天你一怒之下要宰了我,我也要說: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也該有個頭了。要不是南泰父子那夜拼盡全力擋住正道聯盟的一眾高手,後面會發生什麼,咱想也不敢想。他圖什麼?還不是因為知道您在崑崙閣裡閉關嘛?!”
他一口氣說完,像是嘴巴也幹了,隨手拿起馬羆勁的酒碗仰頭喝乾,一抹溼漉漉的鬍子茬道:“丟你孃的,就當這是斷頭酒了!”
楊恆聽得大感痛快,要不是被楊南泰的眼神制止,早忍不住要大聲喝彩了。
屋裡的其他人俱都默然,即佩服鷓鴣天的膽氣,又擔憂他的境遇。
尹自奇趕忙將鷓鴣天擋到身後,防他再胡言亂語,向楊惟儼躬身道:“老宮主,鷓鴣堂主確實醉了。等酒醒了,屬下定陪他來向老宮主謝罪。”
“不是有句老話說‘酒後吐真言’嗎?”楊惟儼不動聲色地走入竹廬,在鷓鴣天騰出的空位上坐下,剛好對著明燈大師。
他拿起酒罈斟滿空碗,視線一直不離明燈大師的臉龐。明燈大師恍若不覺,據案大嚼,居然還打了個酒嗝,差點噴在楊惟儼的臉上。
楊惟儼這才開口問道:“你是空照大師的關門弟子?”
明燈大師醉眼惺忪,強將滿嘴的東西嚥了下去,說道:“貧僧不能不把自己的嘴巴堵上,否則難保不會說出比鷓鴣兄更逆耳的話來。”
“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楊惟儼出人意料地輕輕一嘆道:“空照教了個好徒弟啊。”將酒碗在明燈大師身前的碗上“叮”地一碰,一口飲下道:“故人駕鶴西歸,徒留身後寂寞。這一碗酒,是敬空照的。”
明燈大師臉上的醉態漸漸隱沒,悠然一笑道:“我代恩師領受了。”把桌上的半碗酒也跟著喝盡,說道:“早先我對楊老宮主是三分敬佩,三分惋惜,三分敵意,還有一分的腹誹。而今喝下這酒,便只剩半分的腹誹。”
屋中群雄聞言均自暗道:“此人好大的膽魄,可一點兒也沒喝醉。”
楊惟儼靜靜聽著,若有所思。忽地露出一縷笑意道:“你說出來了,那便不算腹誹。”將酒碗往桌上一推,說道:“南泰和楊恆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尹自奇等人沒料到楊惟儼竟然會這般輕易放過了鷓鴣天,若有所思地瞧了瞧楊南泰父子,鴉雀無聲地退出竹廬。
明燈大師搖搖晃晃站起身,還不忘把一罈酒抱到懷裡,走過楊恆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傳音入密道:“用心聽,耳朵會騙人。”
楊恆明白了明燈大師話裡的意思,微微地點了點頭。
須臾的工夫,所有人都走得一乾二淨,屋裡只剩下這祖孫三人。
第三集 橫行千里 第三章 不悔
腳步聲漸遠,虛掩的房門將正午的冬陽擋在了竹廬外。楊惟儼掃了眼滿桌滿地的狼藉,最後將視線落在那副圍棋上,問道:“你有多少年沒陪我下過棋了?”
楊南泰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十七年零兩個月吧。”
“那盤棋是我贏了吧?”楊惟儼微合雙目,彷彿在回憶,緩緩說道:“拿棋來。”
楊南泰怔了怔,默不作聲地轉過身將圍棋取來。“呼”桌上起了一陣風,碗筷杯碟霎那間無聲無息地化為粉末,桌面乾淨得一塵不染。
“是神息!”楊恆心頭微動,見父親已在楊惟儼的對面落座。楊惟儼拈起一顆白子“啪”地清脆敲擊在棋盤中央的天元上。
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