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神尼道:“好啊,那麼你是自覺理虧,不敢和我前往金頂禪院?”
楊恆果然中了激將法,轉身往外便走,道:“誰理虧了!好,我跟你走,不就是到金頂禪院把這事情說個明白麼?”
當下師徒二人離開雪竇庵沿山路上行,來到金頂禪院。楊恆被引到一處靜室內等候,明月神尼獨自前去面見明鏡方丈。
大約過了足足一個多時辰,進來個金頂禪院的僧人又將楊恆帶到了平山佛堂外。
楊恆舉目望入平山佛堂裡,只見明鏡方丈身披大紅袈裟坐在正首,明華、明月、明燈,以及其他數十位各支方丈、主持、長老鴉雀無聲地分坐兩廂,先到一步的真禪規規矩矩跪坐在地,正忐忑不安地聽候發落。
瞧這陣仗,饒是楊恆膽大包天,心裡也有些打鼓,可很快他便鎮定心神道:“事已至此,怕又何用!”
想到這裡,他挺直腰桿,邁步走進平山佛堂,躬身行禮道:“弟子真源,拜見明鏡方丈和諸位大師!”
明鏡方丈道:“真源,你可否將那日打傷無動真人的事情再向我們敘述一遍?”
楊恆應了,便將自己當日如何尋到煙波齋,又是如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直至遇到真禪和西門美人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只是講到拜訪煙波叟的原因時,隱去石頌霜身世一節,單說自己覺得那白衣少女來歷可疑,有心前往打探明白。
他伶牙俐齒,不卑不亢,當著眾多佛門高僧的面侃侃而談,整整講了半個時辰。其間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言道無動真人是如何的霸道強橫,倚老賣老,乍一聽不由令人覺得他才是個受盡欺凌的無辜之人。
明鏡大師靜靜聽完,環顧佛堂內的眾僧問道:“諸位大師以為如何?”
“該罰!”第一個說話的竟是明燈大師,“濫交匪類、忤逆犯上、傷害同道、毀人仙寶……嘖嘖──”
他懶洋洋坐在蒲團上,搖搖頭道:“這兩個孩子委實膽大妄為,理應嚴懲不貸。”
“大師?”楊恆聽得愣住了,做夢也沒想到第一個落井下石的人會是他。
明月神尼急忙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古話說,教不嚴師之惰。真源犯下大錯,實因貧尼往日管教不嚴。因此若說真源有罪,貧尼責無旁貸,求明鏡師兄首先治我失教之罪!況且他年紀幼小,難免會一時衝動,卻未必就有甚惡意。還望給這兩個孩子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楊恒大聲道:“那無動真人只因心中有疑,便不問青紅皂白殺上門去,將煙波叟打得吐血重傷。弟子心懷佛門慈悲,出手勸阻有什麼錯?他咄咄逼人,不肯放手,弟子奮起反抗救死扶傷,有什麼錯?他祭出仙器企圖置人於死地,真禪師弟為救我放出烏雷印,又有什麼錯?”
他氣道:“難道他是仙林耆宿,就可以隨意判定是非對錯麼?難道他是同道尊長,你們為了不得罪雪峰派就可以無視真相麼?佛祖說眾生平等,何以到了我的頭上,就不是這樣?”
他也是豁出去了,口中滔滔不絕直說得一眾佛門高僧目瞪口呆,明月神尼顯然是措手不及,一時愣住了。唯有明燈大師笑吟吟瞅著楊恆,從袍袖裡偷偷伸出根大拇指朝他一挑,搞得楊恆鬧不明白他到底站在哪邊。
明鏡方丈等楊恆說得累了,才轉頭問道:“明華師弟,你覺得呢?”
明華大師面色有些蒼白,徐徐道:“法不容情,按本宗的戒律辦吧。”
楊恆也不曉得是哪條本宗戒律,抗聲道:“什麼戒律,專門欺負好人!”
明月神尼臉色一變,叫道:“兩位師兄,這……”
明鏡大師向她擺擺手,慈眉善目地繼續問明華大師道:“你是本宗的執法長老,依照真源、真禪二人所犯之罪,該適用何種刑罰?”
明華大師平靜答道:“應以本門戒律第三十七條:佛心蒙塵,妄動嗔怒治罪!”
此言一出,平山佛堂裡登時譁然,誰都沒有想到明華大師用的會是這條罪名。
比起明燈大師所說的“濫交匪類、忤逆犯上、傷害同道、毀人仙寶”等等罪狀法條來,這“佛心蒙塵,妄動嗔怒”的罪名實是最圓滑不過。若往重裡判,可廢其修為逐出山門,反之也可申誡一番草草了事。
唯有明燈大師彷佛早有預料,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朝明華大師咧嘴一笑。
明華大師視若不見,接著道:“真源與真禪雖是共犯,但畢竟有輕重主從之分。參照千年以來的類似案例,請宗主下法旨:真源杖二十,真禪杖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