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跪廢了一雙腿。
他篤定著宋執瀾有一天一定會後悔,會追悔莫及,會痛苦得發瘋,卻沒想到最先後悔的竟然是自己。
“王爺王爺?”
身邊擔憂的喚聲忽然將他從沉思中拉出來,迎上御林衛擔憂的目光,宋戎恍惚回神,忽然攥緊了那一瓶傷藥,大步朝殿內趕了回去。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神色漸漸平復,走到門口時,眼中水色也已消退。
定了定心神,宋戎推開門進去,緩步走到榻邊,將凍得發僵的雙手焐熱,才開始仔細地替陸璃塗抹著傷藥。
掌下的面板隱約微燙,清涼的藥膏被小心地塗上去,執著地一寸寸細緻揉開。宋戎胸口起伏越發激烈,手上的動作卻反而愈輕緩柔和。
終於,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隻手上幾乎沒有什麼力道,只是虛虛握著,宋戎的動作卻忽然滯住,抬起目光,迎上那雙似乎已有所預感的清淡瞳眸。
“那些軍糧你是怎麼湊出來的啊……”
宋戎深吸口氣,抬手撫上他的肩,努力叫自己的語氣帶上輕鬆的笑意,卻才一開口,就難以自制地顯出哽咽鼻音。
話音孤零零落下去,沒有回應。
琉璃般的清凌瞳眸只是靜靜望著他,無喜無怒,無波無瀾,彷彿在等待著某個早已註定的判決。
胸口情緒忽然洶湧得難以自持,宋戎再忍不住,一把將那人消瘦的身體拉進懷裡,想要狠狠收緊手臂,卻又生怕碰疼了他,灼燙的呼吸急促打在蒼白的頰側,視線已然一片模糊。
該有多絕望,該有多委屈。
在宮門外長跪不起的時候,心力耗竭嘔血昏迷的時候,東拼西湊地補足救命的糧餉,卻又生怕不夠,往車上盡力塞著一切能想到代為口糧的食物的時候。
終於徹底明白,做個忠臣諍臣,根本無力左右皇上昏聵偏信,無力更改朝堂腐朽傾頹的時候。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陸璃的時候,少年狀元跨馬遊街,一身抱負,滿腹文章。
在那三日的長跪裡,陸璃其實就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只是一個遊魂,一個放棄了自讀書識字起就堅持的操守,放棄了嶙峋傲骨,放棄了立身之本的遊魂。
於是將此身徹底沉入泥淖,再不要什麼千古清名。
懷裡的身體忽然顫慄著繃緊,宋戎心口微縮,似有所覺地落下目光。
那雙彷彿永遠不為所動的清凌寒瞳裡,終於無聲落下淚來。
“清光……”
屏息撫過他臉頰上冰冷的水意,宋戎嗓音沙啞,語氣近乎懇求:“別忍著,不要緊,這裡沒有旁人……”
“不是我在哭。”
當然清楚這時候一旦洩露,宋戎就一定會順藤摸瓜地弄清楚一切,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有利局面就再也無從挽回。
蘇時澀聲開口,用力攥緊對方的衣物,極力剋制著過於強烈的情緒,卻依然無能為力。
不是他在哭,是這具身體在落淚。
心臟悸慄,胸口窒悶,每一寸身體都被激烈的痛楚淹沒,寒意悄然臨身。
寒夜漫漫,四顧孑然。
殘破的身體已經無力承載過於激烈的情緒,陸璃死死抵在他頸間,身體隱忍到無聲顫抖,終於倉促抬手掩上唇間。
蒼白修長的指間,忽然染上一抹刺目的殷紅。
“沒事了,吐出來就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擁住那具終於力竭頹然下來的身體,宋戎把人整個護進懷裡,一遍遍撫過依然隱約顫慄的脊背,笨拙地重複著單調的勸慰。
懷裡的人漸漸安靜下來,靜得叫他心生恐懼。小心地將人攬在臂間,低頭望下去,確認了那雙眼睛裡依然有著亮芒,才終於稍稍放心。
蘇時閉上眼睛,抬手按住心口。
刀割般的痛楚漸漸平復下去,這具身體的最後一點執念,彷彿也已隨著那一口血徹底散盡。
“還沒有過去。”
雙目重新睜開,凜冽寒芒回到那雙眼睛裡,定定迎上攝政王怔忡的注視。
還沒有過去,還沒有完成最後的那一步,沒有讓這副軀體徹底歸於塵埃,沒有榨乾這條生命的最後一點價值。
他接手這具身體,不是為了因私情而動搖,不是為了一時心軟就有所妥協,然後苟延殘喘地活下去的。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不能去做。多年來我一直在打壓太子,除非將我斬殺,不然皇上永遠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