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已經懲罰他了。二公子就不要說他了。”陳秋娘不想過多地說她自己的事,便立刻轉了話題。
張賜“嗯”了一聲。自顧自地喝酒,一連喝了很多杯,才緩緩地說:“秋娘,跟你一起,我總忘記你不過九歲。我總是忘記你的年齡。”
他這話什麼意思?是表白,還是在試探她是不是穿越者。畢竟,張家祖上是有穿越分子存在的,那位貌似*學霸的穿越前輩是如何對自己的子孫說的,有沒有說,這還真沒法判斷。這張賜作為族長,或許會對穿越有所瞭解的。
“哦,好多人都說我長得比較高挑,看起來像十二三了。”陳秋娘連忙裝不懂地回答了這麼一句。
“你呀。”張賜顯然也有些無奈,笑著搖搖頭,寵溺地說,“明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還胡亂回答。”
“那,人家不好意思嘛。”陳秋娘還真就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嘟囔。
張賜看她的樣子,便是愉快地笑了。陳秋娘看著她的笑,心裡覺得很舒服,同時想到他的命運,又覺得很難過,很心疼,於是就那麼看著他。
他笑著與她對視,然後輕輕地搖搖頭,說:“我沒事的,那些沒什麼的。不要難過。”
“你——,你知道我想什麼?”陳秋娘十分訝異。
張賜輕輕點頭,說:“你的眼神像我娘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心疼與難過。所以,你跟她一樣,是在為我的命運而感覺難過,是在心疼我。”
陳秋娘驚訝地看著他,眼眶裡的淚一下子就滾落下來,輕輕咬著唇。
他站起身來,隔了石頭桌子,用手巾幫她擦眼淚,還安慰說:“真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這命運對我來說,未必就是最壞的。”
“嗯。”陳秋娘點了點頭。命運之事,太過玄妙,沒有誰能說得準自己的命運到底好壞,亦沒有人說得準那條沒有選擇的路就一定是光華美滿的路。對於命運,需要的就是面對、接受,化險為夷,將自己的人生走得精彩。
“不過——”他頓了頓,微笑著說,“秋娘,你是這世上,除了我娘之外,唯一這樣在乎我命運的人。謝謝你。”
“我——”陳秋娘覺得難過,她什麼都沒有做。面對他,即便是第一次相遇,他命懸一線,她也是諸多計較才出手救之的。而今,她又有為了自己的自由與美好生活。近乎掩耳盜鈴一般不去深入瞭解他,亦不憑藉自己那一點點的小聰明去幫助他。她要離開他,徹底地離開他了。
面對他的那一句謝謝。她內心慚愧,竟然看著他。無語凝噎。
張賜倒是不在意,繼續說起了他的身世。
原來,他並非幷州人士,亦非張永德的兒子。他也不是張家的嫡出子弟。他的父親只是張府庶出旁枝沒落一家,父親只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母親是一個農戶之女。農戶女救了落魄書生,兩人便相愛成親。這是任何一本才子佳人話本子裡的橋段。但不同的是這位書生雖然落魄,卻是來自一個顯赫怪異的家族。這個家族所有的小孩子出生都要登記在冊,並經由家族測試,若是確認為族長備選人,小孩子就要離開父母,送到嫡系子弟家中撫養。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了幷州撫養,成為都指揮的二公子。但我從小亦知道我的身世,在我繼承族長大位時,我回蜀中。曾見過我母親,一個柔軟和善的女子,她看我的眼神就是那種心疼與難過。還有自責。那時,我的親生父親已經亡故,母親獨自一人居住在通都老家。而那一次,就是永別。因為我是族長,我有太多的敵人,我不能有弱點。親生母親也可以是弱點。所以,她自盡了。直到好幾年後,祖奶奶才告訴我。我真是不孝——”張賜還是一杯接著一杯,訴說著那些大約從來不曾對人說起的往事。說到後來低頭嗚咽起來。
他趴在桌子上嗚咽著,那聲音像是受傷的小獸發出的悲鳴。陳秋娘只覺得有刀從心上劃過。她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起身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將他摟在懷中。說:“作為母親,能為自己的孩子做一點事,是很快樂的。你的母親走的時候,定然是很心甘情願,定然也帶著對你的無盡祝福的。”
張賜伏在她懷裡,肩膀顫抖得厲害,還是嗚咽著。陳秋娘唯有將他摟緊。周遭的山風搖曳了燈籠裡的燭火,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任由這個命運悲劇的男子在這雄鷹都不一定能到達的高中之中盡情地哭泣。因為她想認為他得發洩一下了,不然他會瘋的。
嗚咽了片刻,他啞著嗓子,說:“秋娘,你知道麼?在我從小的嚴酷訓練裡,還包括親手殺死自己喜歡的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