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我感覺好多了,可以起床。我的牛仔褲兜裡還有20馬克,它使我心煩。20馬克40馬克的二分之一,如果我再有20馬克,就夠買一針毒品——進“那科隆”前的最後一針。
我與小貓“談話”。我對它說,它要單獨呆上一、二個小時,沒關係的,我又用針管給它灌了一點葡萄糖和洋甘菊劑——它吃不進別的食物——安慰它:“你也不會死的。”
我很想在庫丹姆大喊大叫並且逛個夠。因為我一進了戒毒所就不可能再隨便出來,尤其不可單獨出來。我想最後注射一次毒品,如果在庫丹姆沒有海洛因,那就名不符實了。剩下的問題是那另外20馬克。我必須拉一個客。但是我又不想去地鐵動物園站。我不知道該怎樣對戴特萊夫說:“你知道,我戒毒成功了。可是我還得去找一個顧客,因為我想買一針毒品還差20馬克。”戴特萊夫肯定不明白,他又會挖苦我:“怎麼樣,你還是個吸毒者。”
我坐在地鐵裡忽然想到一個主意:我可以去勾引一個汽車司機。我這麼想完全是為了那20馬克,那樣做是合算的。施特拉和巴普西經常這麼幹,但是我一向討厭那麼做。因為你不可能仔細觀察朝你開過來的駕車人,只能隨便上一輛車。
最糟糕的是,有時落到拉皮條的人手裡。他們常常裝扮成顧客。一旦上了車,你就毫無辦法。並非他們願意拉女吸毒者,他們對此不感興趣,女吸毒者花在毒品上的錢太多了。他們是想把她們驅逐出選帝候街,因為她們把整個毒品市場的價格抬得太高了。
巴普西有一次就上了一個靠賣淫為生的人的汽車,那人把她關了三天。他玩弄夠了以後,又把她轉給其他男人,外國佬、醉漢,什麼人都有。在這期間,巴普西當然毒癮發作了。她那三天簡直就跟在地獄裡一樣。但是她最終還是回到了選帝侯街。因為她是那兒的皇后,她有漂亮的臉蛋,平線條,沒有胸,也沒有臀部。
職業妓女幾乎與靠賣淫業為生的老闆一樣危險。波茨坦街,一般是下層妓女的聚集區,距離吸毒女子拉客的選帝侯街只有200米。她們時常驅趕吸毒的女子。如果抓住一個吸毒女子,她們就打她耳光,甚至用開水毀容。
我走出選帝侯街地鐵站。我怕得要命。我想起巴普西和施特拉的建議:“避開那些開賽車或龐大美國車的年輕人——這號人說不定就是靠妓女為生的人”那些上了年紀的人,打著領帶稍有點發福的,就可以,尤其是如果他們戴著一頂帽子就更好。然而最理想的,是那些車後座上帶著兒童坐椅的人:家庭裡的模範父親,出來正是尋找一點新鮮玩意兒,只是他們比我們更害怕。
我走在通向“音響舞廳”方向的路上,沒有沿人行道走,而是貼著牆邊走,避免顯出拉客的樣子。但是,有個傢伙立刻向我招手。我發覺他很奇怪,一副挑釁的樣子。這大概是由於他的鬍子的緣故。我不理睬他,繼續往前走。
他看不見別的女子。因為還不到中午。我知道——巴普西和施特拉曾告訴過我——這會使他們急得發瘋,這些傢伙只有半小時的空閒,可又找不到女人。有時候,在選帝侯街上,顧客比妓女還多。已經有好幾輛車在我身邊停下,我裝著沒看見。
我盯著傢俱店的櫥窗看。我又幻想了:我夢想有自己的房子。但是我對自己說:“克麗斯蒂娜,你一定要鎮定。20馬克,必須趕快弄到手。快,全力以赴。”這個時候,我必須要精力集中,不能胡思亂想。
一輛白色轎車停在我身旁。後座上沒有兒童坐椅,但是那傢伙看上去不像邪門歪道的人。我沒有多考慮,就上了車。我們講好價,35馬克。
我們去阿斯尼廣場,那兒有一個改作它用的老車站。很快就到了。那傢伙很客氣,我甚至忘了這是一個顧客。他說他很想再見到我,但是他三天後就要與他的妻子和兩個兒子去挪威度假,我問他是否能把我捎到科技大學——在那兒,早上可以找到可卡因。他欣然同意。
1975年5月18日,天氣晴朗。這個日子我記得很清楚:我15歲生日的前兩天。我一邊閒逛,與兩、三個小夥子聊天,一邊逗一隻狗。真不錯,我居然不著急注射毒品,我可以等到真想打針時再打。因為我還未達到身體上必須依賴毒品的程度。
不一會兒,走過來一個傢伙問我們要不要毒品。我說要,我用40馬克向他購買。我在東路透大街的女廁所裡打針——那裡比較乾淨。我只把一半的毒品倒進針管裡,因為開始戒毒後,量就不應該用的太大。我帶著莊嚴的神情注射毒品,心裡默默地說,這是最後一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