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往事陡然一驚,愣愣瞪著她,愕然失語。
李燼之匆匆離開客棧,出了朱巖鎮,一路向東南趕回井天。雨一停,暑氣便盛起來,渾身又溼又粘,說不出的憋悶。
沿途盤查極緊,只說捉拿顯軍奸細,攪得民心惶惶,流言四起。幾處原本繁華的市鎮也是行人寥寥,一派蕭條。
尋找秋往事仍是街頭巷角地貼著,多半被大雨沖刷得斑駁不堪,只剩個依稀彷彿的輪廓。李燼之眼角掠過一幅幅殘像,只覺是在追著一個若即若離的影子,不敢逼得太近,怕不經意碰碎了她,又不願離得太遠,怕就此失了蹤影。在旁人面前雖可說得透徹,可終究,區區四品的入微法,怎夠悟盡天機,看透人心。這一放手,不知下一次並肩同行又會在何時。
一路心緒寥寥,到得普丘城時已是第三日晚間。城門早已關了,郭外農家客店也皆門戶緊閉,不收外客。李燼之見錯過了宿頭,索性連夜趕路,算算時辰,天明開城之時正可趕到出雲關。
此處已近容顯邊境,因此雖在郊野,卻仍四處可見巡夜軍士,便於山間小道上也是查搜極嚴。四下裡寂靜無聲,只見火把點點,鬼火般閃爍不息。
李燼之為免麻煩,便繞開村鎮往一處偏僻荒林內行去。才一入林,心中便生異樣,他立時勒馬停步,側耳細聽,果然聽出密林深處有輕微而急促的腳步聲,正向著這邊而來。他暗忖多半是哪路夜賊,不欲多事,正待換個方向避開,卻忽覺不妥。林內一片死寂,些許動靜皆異常分明,連林子另一頭的蟲鳴葉動也能清晰地傳入耳內。可那腳步宣告明極快,落地卻輕得幾無聲響,彷彿腳不沾地一般。李燼之心下一凜,知道來的絕非常人,當下栓好馬,點燃一支火炬插在樹旁,取過隨身短弓便隱入樹叢內靜靜等著。
腳步聲漸漸清晰,忽地微微一頓,片刻後方又向這邊輕輕地緩緩走來。李燼之見那人漸漸現出身形,衣衫凌亂,蓬頭垢面,一張臉瘦得稜角突兀,雙眼卻是湛湛有神,火光下警覺得有如受驚的野獸。
那人小心翼翼地躲在樹後略探出頭,只見火把馬匹,卻並無半個人影,心中登時起了警兆,回身便倏地一個縱躍,迅疾如電。哪知堪堪落地,忽聽身後一聲朗笑,心下陡然一驚,腳下卻已一絆,“砰”地俯身跌倒。回頭一看,但見一支短箭穿過右腳鞋面斜釘在地上,堪堪擦過腳背,卻不曾傷著他分毫。他心下一沉,不再急著逃跑,緩緩站起,轉過身來,啞聲道:“李燼之?”
李燼之輕撥著弓弦,自樹叢中不疾不徐地走出,朗笑道:“裴公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那人卻正是逃出七王府後便不見蹤影的裴節。他見李燼之穿著平民服色,周圍也不似伏著人馬,心下一動,腳下暗暗蓄力,口中敷衍道:“託李將軍的福,總算不再被人囚於階下。”
李燼之微微一笑,將弓箭往邊上一扔,攤開雙手道:“裴公子不必緊張,我若要抓你,方才一箭便已廢了你的腿了。”
裴節看他棄了弓箭,不由一怔,當下右腳用力,扯斷箭桿,後退幾步警覺地道:“你別耍什麼花招!剛才你沒廢了我,現在就別想了。”
李燼之渾似不曾聽見,徑自踢開地上落葉,拉過馬鞍上的包袱,大剌剌席地而坐,摸出一袋乾糧衝他一晃道:“我瞧你也餓了許久,若不嫌棄,不妨一起過來吃點。”
裴節驚疑不定地望著他,沉聲道:“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李燼之微微一笑,直視著他道,“倒是公子若想怎樣,我或許可略盡綿力。
裴節渾身一震,驚疑不定地望著他,面色變了數變,許久方緩緩走到他身前緊緊盯著他,壓著嗓子問道:“是你?”
李燼之似是沒聽懂他沒頭沒腦的一問,徑自嚼著乾糧,一面點點手,示意他坐下。
裴節略一猶豫,瞟一眼遠遠扔在一旁的弓箭,緩緩坐下身來,接過李燼之扔來的兩塊牛皮餅。一嗅到香氣,忍不住先狼吞虎嚥地嚼了幾口,又灌下幾口酒,身上氣力漸復,人也便漸漸安定下來。李燼之靜靜待他吃飽喝足,方伸個懶腰,閒閒問道:“以你腳力,怎麼至今還在這裡?區區一點盤查官兵,應該難不倒裴公子才是。”
裴節眼中精光一閃,並不回答,只問道:“傳信叫我出逃的,究竟是不是你?”
李燼之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隨口道:“裴公子何必多問,你只需知道,我眼下對你絕無惡意即可。”
裴節眼神閃爍,努力想自他神色中瞧出些什麼,卻只見到滴水不漏的平靜。他遲疑片刻,見李燼之一派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