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往事洩氣地輕嘆一聲,咕噥道:“他到底不情願個什麼?楊家本就是神子護衛,神子有想法,楊家才有施展。江欒雖是個太平主子,不大找他們麻煩,可對樞教之事一概不聞不問,連帶他們也只能白白閒著。顧雁遲明面上說來是朝廷命官,實際上誰不知道他向著裴初,和江欒這當今神子可是對著幹的,算來哪怕不與楊家為敵,無論如何總也難以為友。可楊棹雪要拉楊家幫顧雁遲,卻輕易獲得支援,可見楊家人世世代代守在鳳陵一步不出,也不見得多麼心甘情願,照樣也想找個機會把手撈到外頭去。這個機會江欒不給,他們便寧可往顧雁遲這頭去尋,可惜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加之裴初本已勢弱,能有多大發展?如今我出現,對他們豈不正是天大的機會,若扶我上神子之位,必然得我倚重,無論樞教內外,都有他們插一手的餘地,豈不皆大歡喜,有什麼可反對的!”
李燼之低垂雙眼,半晌不語,許久才道:“咱們恐怕漏想了一件事。天下只有一個神子,你既為真,江欒自然為假,則他當日又是如何得到樞教與十二氏承認?楊家身份特殊,算是教外護法,又世代為鳳神守陵,歷來是神子最親信的一族,當日江欒繼位,少不了他們的支援。說起來,楊老宗主似乎便是那個時候入的樞教。楊家自成一體,與樞教似親實疏,鮮少有子弟入教,他當年已是新任宗主,卻以一族之長的身份從最低階的毫樞做起,七年之內便至上三翕,當時蔚為奇談。先前聽他話中意思,顯然知道葉公才是真神子,想來當初江欒繼位與他入教之間,恐怕頗有一些文章。”
“楊宗主也是上三翕?”秋往事訝然插口,“我修自在法,只對白大師熟,其餘兩名倒沒什麼瞭解。要做神子,上三翕是繞不開的,如今白碧落已逝,除了他,另一名是誰?”
李燼之瞟她一眼,涼涼道:“方朔望。”
秋往事一聽“方”字便撇撇嘴道:“那不必指望了,還是隻能從楊宗主身上下功夫,只可惜白大師不在了,不然同為自在一脈,他多半倒願幫我。”
李燼之皺眉嘆道:“這事恐怕麻煩了,若我所料不差,江欒繼位楊家必定出過大力,如今若又跳出來說神子是假,豈不是自掌嘴吧,今後還有何聲望可言?楊家倒還罷了,要緊的是連神子威望也要大受打擊,既然江欒能是假的,你又為何不能是假的?過去歷任的,將來要繼任的,又有誰知道他們是真是假?天下原本對神子深信不疑,因此無論怎樣的亂世,只要神子出現登高一呼必定民心向一。而若此例一開,那是動了萬民心中的根基,今後樞教說話,十二氏說話,神子說話,威信恐怕都要大打折扣。唉,此事是我倉促,沒想透徹便冒冒失失跑來了,如今看來,還是緩一緩,真要做神子,還得從江欒身上想辦法。”
“嗯,我去同江欒好好商量商量,他未必不肯幫忙。”秋往事聽說不必與江欒硬碰,倒是頗為開心,“他當日究竟怎樣做上神子,連你也不知道麼?”
“我那時遠未出生,知道個什麼。”李燼之道,“他出生不久便向天下公示神子身份,其後便啟天兆之禍,十二氏皆受重創不說,樞教內部也各派互鬥,折損無數,直到他正式入教繼位後仍在繼續。此事為禍慘烈,朝野間皆諱莫如深,知情者死的死,退的退,留下的也明哲保身,緘口不言,他入教前後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些什麼,也因此雲裡霧裡。我在宮裡時也從未著意打聽,一直不知詳情,如今想來,那場禍事的起因只怕也並不簡單。還有一點,”李燼之瞟她一眼,略一遲疑,仍是直言道,“楊宗主既然早已知曉你爹身份,那他當年參與江欒之事,未必不是你爹的意思。”
秋往事思索片刻,卻畢竟精神不濟,無力深想,頹然搖頭道:“罷了罷了,猜也猜不明白,眼下他至少沒趕人的意思,咱們便先賴著再說,改日再尋機會同他攤開來談一場,也不必立刻就要做神子,只把江欒的事問明白,這他總不至不肯說吧。”
李燼之見她乏了,便扶她躺下,笑道:“這些不必你煩,我有法子,反正咱們要緊的是爭取楊家,倒未必非做這神子不可,仍有談的餘地。這會兒阿宿他們也該安頓好了,我去看看,順道瞧瞧情形,你也累了,先睡吧。”
“嗯,告訴六哥我沒事,叫他們歇著吧,不必過來。”秋往事眯著眼點頭躺下,忽又想起什麼,仰起頭道,“是了,你一會兒若去城裡,替我買幾本槍譜回來。”
李燼之一訝,問道:“你要槍譜做什麼?”
“自然是練槍法。”秋往事笑道,“我若當真廢了樞術,難道還一輩子不上戰場了?不能隔空殺敵,大不了用手砍嘛。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