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燼之嘆道:“唉,如今我回不去了,火若不滅,只有死路一條。可若滅了火僥倖逃得性命,便也免去了被容王砍頭的禍事,正是是死是活,便看這一鋪。索狐將軍也是一樣,是燒成黑炭,還是成為大英雄,便全在這一鋪。”
索狐連思忖片刻,雙眼一眯,冷冷笑道:“若宋將軍真會放水,這一鋪贏面倒也不低。好,老子便陪你玩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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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燼之點點頭,打量一下週圍兵士,說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索狐兄安排吧。”
索狐連前一刻還豪氣萬丈,當真要著手去做又覺犯難起來,思忖半晌,皺眉嘆道:“唉,單憑咱們這些,人手實在緊了些,北邊固是重頭,南邊決堤之後,也需挖渠引水才成,這又得要不少人,怎麼分都是兩頭不著,唉。”
李燼之早有腹案,當即指向西邊道:“六十里外的吉貢垣,本是平江幾條支流交錯之地。如今雖斷流多年,早已乾涸,可河床猶在,只需稍加清理疏通便是現成溝渠。宋將軍便說從那裡決堤放水,直注火場。能否救火,水是關鍵,南邊水路一通,北邊大火自滅,因此我想在這兒多放些人手,至少留八百。至於北邊那裡,據我看可在列宿一帶動手,藉著丘陵之勢,把山頭上的草木清了,低谷處築牆堵起來,如此連成一線,不求徹底阻斷火勢,只要分割拖延一陣便可。若是如此,二三百人手倒也勉強夠用。”
索狐連怔了怔,瞟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兄弟對燎邦地勢熟得很啊。瞧你才學見識,不是泛泛之輩,到底是什麼人?”
李燼之微微一笑,眨眨眼道:“我早已說過,我是永寧太子。”
索狐連心下低估,終究不信,知他不肯吐露,也無心追究,暗自盤算著他的提議。往南畢竟接近風境,難保沒有什麼兇險,這口口聲聲自稱永寧太子的小子也到底不大踏實,未必沒有古怪,萬一是宋流所設之局,恐怕插翅難逃。往北雖然火勢兇猛,可有手下擋在前頭,也不需自己親身涉險,若真情形不對,至多便是往東逃入釋盧,倒也尚有轉機,相較之下,倒比南邊更穩妥些。想至此處,當即一拍胸膛道:“北邊兇險,我親自領人去。漠狐兄弟,你領八百弟兄和寧兄弟留下。”
漠狐可可見他自告奮勇,大為欽佩,搶著道:“索狐兄,還是我去……”
索狐連把他拉過來,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兄弟,我留你在南邊,是為保後路。這小子到底是風人,靠不住,萬一耍什麼花樣,可就全靠兄弟你隨機應變了。要是南邊不放水,我們也是死路一條。兄弟是打洞的行家,若是風人反悔,破堤之事恐怕還要靠你。旁人我信不過,只信得過你,咱數百兄弟的性命,可就全交託在漠狐兄弟手上了。”
漠狐可可感動不已,抓著他肩膀用力點頭,沉聲道:“兄弟放心,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定把水引到北邊!”
索狐連滿面悲壯地與他一番惜別,又慷慨激昂地向眾兵士一番訓示,點了三百人,重新揚起草草收起的大旗,風風火火向北邊趕去。
李燼之也不耽擱,率著八百人向西疾馳。一路行去,只覺愈來愈是悶熱,遠眺天際黑煙密佈,頭頂灰濛濛一片,暗無天日,算來已是天亮,卻渾如俺也,辨不出是什麼時辰。天地間似飄著一層白霧,看什麼都覺不分明。滿天飛禽,遍地走獸,一向西一向東,沒頭沒腦地倉惶逃竄。四下裡一片悽哀的鳴叫,讓人也不由跟著悲慼絕望起來,只覺自己是在身不由主地奔向死地。
馬匹開始不住尥蹄甩頸,犟頭倔腦地“哧哧”吐著粗氣,雖是狠狠抽著,卻也越跑越慢。隊尾漸漸變得稀稀拉拉,越拖越長,遠遠落在最後的不知不覺間便不見了蹤影。李燼之心知有人逃跑,也不去多管,漠狐可可則是一心緊盯著他,絲毫不曾察覺。待一兩個時辰後終於氣喘吁吁地趕到吉貢溝時,才赫然發覺人已少了小半。
漠狐可可勃然暴怒,破口大罵。李燼之倒頗為平靜,一面四下打量著,一面淡淡道:“這是搏命之事,勉強不來,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漠狐兄不必生氣。咱們時間不多,這便動手吧。從這裡往西,隔上十來裡便有一條河溝,這邊離火尚遠,留五十人便夠,一半往南,一半往北,把淤斷之處都通出來,能通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們繼續往西,每條溝留一些人。最西邊的桑木溝,恐怕不消一日火便會燒到,那裡至少得放二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