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曾是驚鴻照影來》最快更新 [aishu55.cc]
這反令溫客行措手不及了,他方才言辭本意是詐詐眼前之人,舉重若輕地說那麼一句,想這人若是聰明,曉了他的言中意,就算以言辭遮掩,但驚慌之下必有紕漏,他便恰好抓住這一絲紕漏探探這人的虛實;若是不夠聰明,仍未言明,他便直接送這人去做鬼。
只要他瞞了,管他這張皮下藏的心是否包藏禍意,他便都親手挖出來看看,殺對殺錯,不過殺個人罷了。就算他入鬼谷的情由是真,難道平生便無其它冤孽?崖下鬼,世間人,有何不同?有誰無辜?因何而死,死於誰手有什麼大不了,都是還世間債罷了。
可這人未瞞,承認得坦坦蕩蕩,言語不急不緩,面色不青不紅,磕頭伏地的身子像倒地的松一般,腰是彎的,可脊背卻仍筆直,凸起的脊椎從裹在身上的薄衫裡映出來,串珠一樣,打腰間開始,一顆兩顆三顆,視線順著上移,是一對聳起的蝴蝶骨,兩翼隨著呼吸微微振翅,似要飛走了一般。
溫客行驀地覺得視線被燙了一下似的,心跳都快了兩拍。
他面不露色地移開視線,手中捏著核桃轉了兩回,忽而一發力把那核桃捏碎了,心意已定,喚道:“阿湘,給他盆水,讓他去掉易容。”又覺得莫名有些口乾,道:“給我端杯茶來。”
他一手支頤,斜倚座上,抿了口茶,看座下那人不緊不慢地卸去易容。
他必然還留著什麼後手的,溫客行想,他不信這世間會有這般坦蕩蕩的事,他存疑,那人便給他解了疑,天下哪有這般好事?難不成是這卸去易容的過程存著什麼機竅?還是待我近身辨其真容時才下手?
是以溫客行雖看似觀好戲般漫不經心地於座上坐著,心裡卻存了十二分的戒備。倒是顧湘,這小丫頭看熱鬧看得興起,倒好像真見了變戲法的,嘰嘰喳喳在他耳邊說著讚歎之詞:“主人,這癆病鬼好生厲害,易容之術和豔鬼姐姐比也不遑多讓。”
隨便什麼熱鬧就把她的好奇心勾起來了,戒心怕是早沒了一半,溫客行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前伸長了脖子的丫頭一眼,轉而又想,這不很好?有自己在,阿湘多些女兒心性又有什麼關係?他終是要送阿湘回人間的,他的小姑娘終要嫁人生子,做世間最明媚最尋常的女兒家。
他拎了阿湘後頸的衣服,笑著道:“要看便走近了看,你這抻長了脖子不怕成了引頸向天的大白鵝嗎?”說話間領著顧湘行至近處。
周絮倒是眼觀鼻鼻觀心,半分眼色也沒分給別處,一心忙著手上的活計。溫客行便看到那人先是卸了鬍子,沒了鬍子的遮掩,看清那人長著一張薄唇,唇峰利得很,至唇角反倒柔和了下來,弧線極柔地收了尾,彷彿起筆是隸書落筆卻成了楷書,還帶了一筆微微上勾的筆鋒,這薄唇,便顯得不那麼冷了,凜冽裡也帶著些春意。又是幾筆,除了臉上的黑灰和駭人的疤痕,底色原是極白的,這白不是羊脂玉般瑩潤的白,而是帶著病意,溫客行想起被剝皮後的森森白骨,便是這樣的白。待洗淨了用來改變骨相的膠泥軟膏,溫客行看清了這人的骨相,眉骨高而不突,鼻樑挺而不兀,銜接得極好的,側臉輪廓清晰得很,一筆書成,至下頜筆鋒微挑,下巴微翹,是撓心的鉤子。
溫客行想起幼時父親擁他在懷中,握著他的手教他的書法,眉眼鼻樑,筆筆中鋒,形極準的;又想起母親揹他時教他背的詩,“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勢極斂的。是了,那樣的蝴蝶骨,當是這樣的人才有。
那人去了易容,仍跪在地上,微頷首,並未看他。
顧湘驚道:“主人,這癆病鬼真是……”話還沒說完,又被她自己的一聲驚呼打斷了。
溫客行突然發難,立掌為爪,直取那人咽喉。周絮本就跪著,眸光也未敢向上瞟去,此番突襲,他似反應不及般被抓了個正著,瞬間生死一線。
溫客行見他雙目緊閉,手腳雖不自主地掙扎,卻連半分內力也未使。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那人便連手腳都軟了,耳根泛紅,掙扎漸緩,魂怕是已到三途川逛了個來回。
溫客行猛地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