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也不懂;他要她們一再講述,而且表示了驚奇。
“科學和藝術在莫斯科!”他說道,在桌子底下把一隻腳猛地一伸。“我第一次在這兒親眼看到了。在我們那裡,他們不要這些東西,他們見著這些東西就害怕。我們的領主和貴族都是笨頭笨腦的莊稼人,只是睡覺,塞飽肚子,做做禱告。我們的國家死氣沉沉。你們在那兒,恐怕連一天也不敢住。我跟你們坐在這兒,回頭一看也覺得很恐懼。光是莫斯科一地,就有3000土匪。他們說我流了很多血,有些匿名的小冊子還說我親自拷打人呢。”
“可是這種話,你們決不能相信。我最喜愛的是造船。帆槳大船‘普林基皮烏姆號’從桅杆到龍骨,都是用這雙手造的。”
他終於攤開了拳頭,給她們看他手上的老繭。他又說:“我愛海,我很喜歡放煙火。我懂得十四種手藝,可是都不精,正因為這樣,我才到這兒來了。至於說我殘暴,說我愛流血,那他們是在胡謅。我一點也不殘暴。可是,跟我們的人一起住在莫斯科,誰都會給弄得發瘋的。在俄羅斯,樣樣東西都應當被粉碎,樣樣東西都得重新改造過。我們的人是那麼頑強!他們會讓人家鞭打得皮開肉綻,露出骨頭來。”
他停了一停,直瞪著兩個女人的眼睛,愧悔地笑了一笑,說:“在你們這兒做國王,倒是一件輕鬆的事兒。可我啊,夫人,”他一把抓住選帝侯夫人索菲婭的手,“卻非得從學做木匠開始不可。”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微服訪歐洲(11)
兩位貴夫人非常高興。她們原諒了他那骯髒的指甲,原諒了他在桌布上抹手。
他身上的一切,從他那種殘暴的印象一直到那對於種種人情世故的處女似的無知,彷彿很可怕,可是也很迷人。如同一頭強大的野獸,彼得發出一種原始的清新之感。
後來索菲婭選帝侯夫人在日記上寫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同時又是一個很壞的人。在道德方面,他是他國家的一個十足的代表。”由於酒,由於跟這樣聰明嫵媚的兩個女人的親近,彼得快活起來了。索菲婭·夏洛特希望把她的舅舅、她的哥哥的朝臣們介紹給他。他點了點頭:“好吧,就這麼辦吧。”
他們進來了:策勒公爵,一個乾癟的老頭兒,蓄著一綹花白的、已經過時了的西班牙式的小鬍子,英皇嗣君,一個萎靡不振的、狹長臉的青年,穿著一身黑色天鵝絨的衣服;穿戴得既絢爛又富麗的仕女們和騎士們,還有被一些宮中女官簇擁著的美男子阿列克薩什卡和西伯利亞總督戈洛溫。
他們在科本布呂格上了沙皇的御車,打聽到彼得在那裡,便連飯也不吃,衣服也沒換,就十分驚惶地趕到城堡裡來了。
彼得跟公爵擁抱了一下,叉住未來英皇的腋下,把他舉起來,在他腮幫上親了親,隨後一隻胳膊彎了一彎,向朝臣們麻利地鞠了個躬。仕女們一齊行了屈膝禮,騎士們用帽子揮動了一下。
“阿列克薩什卡,把門關起來!”彼得用俄國話說道。彼得往高腳杯裡斟滿了酒,點頭招呼近旁一個騎士,又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說道:“開始喝吧!”
一句話,他們又像在庫奎區那樣作起樂來了。
義大利歌手帶著曼陀鈴走進來。彼得想跳舞,可是義大利的音樂太柔軟太緩慢,因此他叫阿列克薩什卡到客店裡去把自己的樂師們找來。普列奧勃拉任斯科耶那些吹風笛的和吹號角的,敲著鐃鈸,吹著牛角、木笛和銅簫……
在這個中世紀的拱頂底下,從來不曾聽到過這種惡魔似的音樂,彼得用一隻腳打著拍子,不住地向四周顧盼著:“阿列克薩什卡,加油!”
索菲婭很想看看彼得跳得怎麼樣。他小心翼翼地握著老夫人的手指,帶著她天鵝似的翩翩起舞。把她送回座位之後,他又挑了一位胖乎乎的年輕女人,開始歡蹦亂跳起來了。
索菲婭·夏洛特請胖胖的戈洛溫伴舞。從花園裡湧進來的志願人員,各人挑了一個舞伴,也跳著一蹲一蹲的舞蹈,做出怪里怪氣的姿勢,發出韃靼式的狂暴的喊聲。
裙裾旋轉著,假髮散亂了。他們把那些德國女人弄得香汗涔涔。
大使們繞道前往阿姆斯特丹,彼得帶著一些志願人員直接去萊茵河,還沒走到克桑滕,又坐船向下遊駛去。彼得嚮往已久的荷蘭在望了。
兩匹寬脊背的暗栗色馬,拖著那條平底船,它們順著雜草叢生的河岸在沙土小道上走著。運河穿過平原,呈直線伸展出去,那平原被一塊塊菜園、牧場、花圃以及溝渠和運河的羅網分劃開了。火焰一般鮮紅的、五彩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