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到了涼亭上,我認得她是當年文芝、文蘭兩姐妹帶入宮的,好象叫什麼香兒,不過她今天怎麼這麼慌慌張張的,我們都站在這裡,竟然也不行禮,若是被人瞧見了,又是一場饑荒。
只是,還沒容我說什麼,文蘭的尖叫聲已經突兀的傳來,接著,文芝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軟倒在地上。
“出了什麼事?”我皺了皺眉頭,看向那個叫香兒的宮女。
“公主饒命,奴婢知錯了。”見我看著她,香兒忽然大哭了起來,只是不停的用頭撞向地面,卻支吾的說不出所以然來。
我抬起左手揉了揉頭,眼前這個大哭的宮女把我弄得頭大,我長得很兇狠嗎?此刻我的表情很猙獰嗎?都沒有吧,那她哭個什麼勁?“先起來說話。”我說,再讓她用頭撞地,估計不死也得暈過去,就更問不清楚究竟怎麼了。
這邊,文彬和簡芷已經過去,一個扶起了文芝,一個則安慰痛哭的文蘭。
一時間,我寢宮不大的花園裡變得愁雲慘霧,兩個大哭的女人,不,確切說,兩個除了哭,什麼也不說的女孩,加上四個手足無措的男人,和一個一頭霧水的我,構成了一幅奇怪的圖畫。
“究竟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等了一會,哭聲依舊沒有減弱,反而是文芝轉醒過來,掙脫了簡芷的扶持,一把抱住文蘭,加入了痛哭的隊伍中,這使得我不得不提高嗓音。
效果終於是有了,文芝猛的停住了哭泣,跑過來跪在我面前,說:“公主,請您救救我父親,他年紀大了,東廠的大牢是什麼地方,他怎麼受得住!”
“你說什麼錦衣衛的大牢?”文芝的話讓我猛吸了口涼氣,右都御史陳鎰是父皇很讚賞的清官,怎麼會被無緣無故的下獄?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剛剛香兒聽一個小太監說起,今天不知為了什麼原因,我父親忽然被下了錦衣衛的大牢,她年紀小,沒了主張,才趕緊跑來告訴我們的。”文芝抹了抹眼淚說:“公主,您去跟皇上說說,求皇上放了我父親吧,求您了!”
“你先起來說話吧,”我伸手挽起文芝,“具體的事情還不知道,也許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說不定是香兒聽錯了,總之,先帶你妹妹回去休息一下,我叫人去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陳大人為官如何,朝野上下自有公論,你不要太擔心了。”
“是!”文芝勉強點了點頭,帶著文蘭和香兒退了下去。
嘴上說讓她們不必擔心,不過我的心裡,卻如同被巨石堵住了一般,難受得喘不過氣來,這陣子,朝廷裡官員無故被下獄的,已經先後有十幾個人了,今天這事,基本不用去查證就可以斷定,肯定是真的,王振在朝廷裡排除異己,已經到了根本不屑於掩飾的地步,去求父皇,只怕也是枉然。
天一點點的黑了下來,我獨自坐在涼亭裡,想著父皇說過的,右都御史陳鎰,是時下朝廷裡可以信任的為數不多的大臣這句話,忽然覺得一種無力感瀰漫在四周,我不敢去見父皇,我幾乎可以想象他的表情,身為皇帝,卻連一個忠心的臣子也無力保全,該是一種什麼心情?那天,我一直在亭子裡坐到了深夜,如果不是一場大雨不期而至,我想,我也可能就這樣坐到天明。
在這段時間裡,我想了很多,從漢代開始,似乎宦官專權最終的結局只有一個,就是一個王朝覆亡,既而是一個嶄新王朝的崛起,這其中,竟然沒有過例外的出現,這難道,就是一個王朝可怕的夢魘?
我知道大明朝不會因王振而覆亡,因為我知道,這只是明朝由盛而衰的轉折點,不過悲哀的是,我卻無法從浩瀚的歷史長河中,找尋出一個真正行之有效的方法去阻止一場宿命的到來。
也許,我能夠使用的方法,只是一個可能有效卻也可能後患無窮的方法,就是趁著王振沒有完全掌握朝廷之前的這一點點時間,去扶植一個可以與王振的力量相抗衡,至少是可以制約王振勢力的力量。
不過要扶植這樣的力量,又談何容易?
從來沒有如今日這般,痛恨自己女子的身份,生是女兒身,儘管貴為一國的公主,在世人眼中,卻終究還是一個弱質女流,朝堂上,一個太監可以橫行無忌,執掌生殺大權,但是,一個女子,不要說是說話的權力,便是立足於朝堂,也是不被許可的,這就是現實。
父皇的性子又是如此的溫和近乎懦弱,危難關頭,究竟誰可以為我們挺身而出呢?
我的目光透過重重的雨簾,落在了猶在雨中佇立的兩個身影上。
記憶中,那夜的雨下得真的很大,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