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隔壁偌大的股票交易大廳,這幾天股市交易疲軟,牆上電子大屏簡直成了一塊綠茵茵的稻苗,裡面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我在冷氣下,用皮包墊著席地而坐,感到愜意極了,不久看到廳外人群浮動,我趕緊走出大廳擠進人流湧上二樓。�
象上午一樣,我先買了張資訊表瀏覽了一遍,發現今下午的招聘物件絕大多數是理工科畢業生,如電子計算機軟體、財會、報關、工程師,還有熱處理冷處理氬弧焊什麼的,只有一個玩具廠的經理助理對我還有一絲可能性。我回憶了一下上午鄧剛的指點,然後大大趔趔地走向洽談間。這裡已經聚集了好幾個人,兩個小姐正在詢問應聘者一些問題。輪到我時,我對答幾乎和上午一樣的問題都用了不同的方式,當問我到深圳多久了時,我信心開河到深圳整整兩年了,大學一畢業就來了。那個小姐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我說:�
“你的膚色不象。”�
“我,我一直在室內工作,管理人員,白領階層嘛!平時很少出門曬太陽,再說我是大圈仔。”我平靜地回答。�
“會講廣東話嗎?”她又問。�
“以前老闆是臺灣人,要求講國語,廣東話會講一些,但聽懂沒多大問題。”我說。�
“我們老闆是香港人,客戶都是廣東人、香港人,要求會講廣東話,講幾句我聽聽。”她盯著我。�
我把阿超這幾天教我的日常用語說了幾句,如從一數到十,香港四大天王劉張黎郭的名字。她又問了我幾句,我一個字也聽不懂,只好象日本人那樣邊點頭邊“嗨呀!嗨呀!”了兩聲,“嗨呀!”在粵語中是“是”的意思。�
“這份求職登記表上的字是你寫的?字寫得還不錯。”她拿起資料看。�
“我還喜歡寫毛筆字,用繁體字寫。”我趕緊補充道,“海外華人都用繁體字嘛。另外,我能講一口流利的華僑普通話。”�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你兩天後打電話來Call我,我告訴你結果怎麼樣?我姓陳。”她在一張小紙片上寫下公司名稱、電話號碼和她的名字。她是公司人事部的幹事。我感激地點了點頭,連聲道謝。�
出了深紡大廈,一時不知該向何處走,我順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遛達著。不知不覺來到一家新華書店門口,晃眼發現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嘴,我定睛一看,竟是王朔老丫的!他叼著一支菸,對著大街似笑非笑,那張娃娃臉特奶油特狡黠特深沉。旁邊赫然印著“王朔再批判”幾個紅字,原來那是茶色玻璃窗上貼著的一張黑色廣告畫。我大步走進去,從書架上取出了這本書瀏覽。於是王朔在大師、痞子、毒蜘蛛、風暴眼、醃白菜、蠍子之後,又搖身一變,變成了婊子、惡作劇者,語言強姦犯之類的貨色。我想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作者倒是玩得精明,以開涮名人證明自己更高明,書也暢銷,名氣也有了,可謂名利雙收。可惜毫無文字功夫(通篇都是文革大字報上的語言),涮來涮去涮自己。批?我真不知道有什麼可批的!不用您老人家批,別人早就承認自個兒是流氓了嘛!您老人家跟一個流氓計較什麼嘛!糾纏得清嗎?您老還是自個兒身子骨要緊!——氣死人可不犯法!就象一個蹩腳的廚子在美食家面前炫耀手藝,倒了別人的胃口,又壞了自己的名聲。書店裡人很多,我到外文類櫃旁翻了一陣,取了本《外貿英語九百句》,然後到香港報刊雜誌專櫃,挑選了幾本專門介紹香港的天王、巨星、酷哥、靚妹、港姐、波霸這類人的雜誌,盡是傳言緋聞、行為愛好、飲食起居、性格怪癖。我不知不覺地竟在書店呆了兩個小時。我最終只買了本《外貿英語九百句》離開書店。�
我無心流連於燈火闌珊的深圳之夜,直接奔向“大拇指”快餐店,要了四兩鍋貼油煎水餃,一瓶“金威”啤酒,草草應付之後便抄近路回宿舍了。阿超不在,聽說陪阿蕾去逛街了。我就衝了個涼,早早地睡下。��
二十
第二天起早再次直奔人才智力市場,我幾乎是第一個到達那裡的。等了近半個小時才聚集了幾十個人,每個人臉上都充滿著睡眠不足和心急如焚的神態,有幾個還挺面熟的。到了九點一開門,人群亂哄哄地往裡湧。今天重新買了張求職登記表,不慌不忙地填好後,開始瀏覽牆上電視中當天上午的人才供求資訊,有適合的立即用筆記下來。照例是到中間去和招聘商洽談,與其說是討價還價還不如說是徹頭徹尾的賣國主義——以最低的身價賤賣自己換來一個棲身之地。照例是留下資料,留下電話號碼,照例是那句“如果你是最合適的,我們會在三天內call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