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王起明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是有讓淚水把他心裡頭的一切——明白的、不明白的,對的、錯的——都傾訴給女兒。
女兒肯定會聽懂。
王起明回到家後,換了一套衣服。他想起CAAC中國民航的航班再有兩小時不要到達紐約了。
他得去接人。
可就在他正要出門時,電話鈴聲響了。他決定不去接電話。
在他鎖上大門時,那電話鈴聲還在響。他改變了自己的決定,開啟門,去接那電話。
電話是安東尼打來的。他告訴王起明,他的經濟狀況有所好轉,以前那些貨的欠款,他會在近期內付清。
“我再一次表示歉意,”安東尼在電話中這樣說,“希望我們日後會有更成功的全作。”
“謝謝你。”王起明態度冷靜。
“什麼時間和你談談你的下一步?”安東尼熱情地問。
“現在不成,我要去機場接從中國來的朋友,很抱歉!”
“那不能耽擱,你去吧,我們再談。順便問問,Chineseboy?”(中國男孩?)
“是的。”
“希望他和你一樣走運。”
“我想會的。”
他結束通話了電話,重新走出房門,駕車去肯經迪國際機場。
雨停了,他的車行駛在被雨水沖洗過的高速公路上。
遠處,曼哈頓高大的建築物已經亮起了燈光。
那燈光格外的耀眼。
特別是那兩座最著名的建築,帝國大廈和紐約大教堂,兩座建築的頂端,象兩把鋒利的尖力,插進了天空。
佈滿了雨水的高速公路上,出現了那兩把尖刀的倒影。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胸口疼痛,好象是有尖刀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他及時趕到了肯尼迪國際機場。
那架CAAC的航班剛剛進港,大批大批從中國大陸來的旅客,正從大廳裡湧出來。
他們每一大眼睛都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好奇和驚歎。
“起明——哥兒們!”
王起碼聽見有人喊他,抬眼望去,是鄧衛。鄧衛扛著大箱子,拎著大行李,向他這裡疾步走來。
王起明迎上去。
鄧衛放下大箱子和行李,和他熱烈擁抱。鄧衛熱淚盈眶,激動至極:“我太感激你了,哥兒們!沒你,我死活也出不來啊!”
“我們上路吧,鄧衛。”王起明想笑又笑不出,又得強作笑臉。
肯定的,這笑比哭還難看。
“起明!嫂子呢?”
“她太忙!”
“再忙也不能不接哥兒們呀!她要是跟哥兒們擺架子,趕明兒,我臭罵她你可別攔著!”
“走吧!”
“寧寧呢?其實我最想的還是她。你不知道,自你走後,她對我有多親。你猜怎麼著,她都叫過我爸爸啦。這丫頭見到我肯定比見你還高興——我還給帶來薩其馬呢——她愛吃這個!”
王起明忙用皮箱擋住自己的臉。
鄧衛邊走邊興奮地嘮叨不休:“真想不到,咱們哥兒們又在紐約聚齊了!你還記得十年前,你臨走的那一晚嗎?咱們四個,吃生拌白菜心喝茅臺?你小子肯定早就忘了吧!”
王起明用皮箱擋住臉,眼淚可以盡情地往下流,流。
鄧衛還在說:你猜怎麼著?關於你們倆在美國的業績,團裡可傳海子去了。大暴發戶、大老闆、發大洋財!誰不羨慕呀!“
他們出了機場,進了汽車,上了高速公路。
“哥兒們!”鄧衛問,“你這車得多少錢啊?這車,這車要是在北京一開,非震倒一大片不可呀!”
王起明記得女兒剛到紐約的時候也這麼說,不由得心頭一緊。
“嘿!瞧瞧人家這車。”鄧衛望著窗外,“怎麼這麼多啊!
這路又寬又平,喲,那是立交橋吧,這才叫現代化哪!“
王起明不說話,兩眼只望著前方。說?說什麼呀?
鄧衛也發現了他的沉默,問:“哥兒們!你怎麼不說話呀?
見我來了不高興?怕給你添麻煩?哥兒們!你放心,我絕不給你添麻煩。你能兩手空空當上百萬富翁,我也能,咱位跟您學,照方拿藥了,您哪!“
“我不是怕麻煩,”王起明說,“我不太舒服,頭疼。”
“你怎麼不早說啊。”
鄧衛這才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