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見他這副模樣,便取笑道:“平時見你什麼事都漫不經心,今日反倒怕了嗎?”
沈傲呵呵笑道:“不是怕,是期望太大了。”他口裡說得輕鬆,心裡卻在苦笑,從前自己無牽無掛,喜笑怒罵,全然不將什麼考試當一回事,舉止輕浮、行為散漫,可是到如今他才懂得,那時候的自己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孤身一人,並沒有什麼後顧之憂。而現在不同了,就如這場考試,已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事,非但國公、夫人焦灼,就是春兒、蓁蓁、表妹、唐茉兒他們又何嘗不是為自己擔心?還有陳濟、唐大人、諸位國子監博士,同窗故舊,親朋好友,許許多多的人,若是沈傲渾然不在意,這個時候還故作出灑脫來,那當真是太沒良心了。
沈傲抿嘴笑了笑,現出幾分成熟之色,眼眸一轉,那一份機靈狡黠之色卻沒有減少絲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是多了幾分責任,可是那份狡黠的氣質卻仍是不減。
呆坐了許久,周若興沖沖地來了,她頭戴帷帽,帽簷下是一張紅紛紛的瓜子臉蛋兒,嫩黃色的繡儒長裙依舊飄逸,腳步盈盈地走進來,語帶欣喜地問:“表哥,報喜的人來了嗎?”
只說了一句,便覺得語句不太合適,偷偷瞧了夫人一眼,不知再該說什麼了,臉色微微泛紅,顯出幾分羞意。
沈傲大大方方地道:“應當沒有這麼快來,吉時還沒有到,榜單都還沒有貼呢。”
周若坐下,帶著些許倦意地向夫人道:“娘,表哥穿這身官服倒是頂好看的。”
夫人見周若神色有異,正陷入深思,此時經周若一說,上下打量沈傲一眼,見他束著長髮,戴著綸巾,一身碧服,腰間纏繞著紅絲帶兒,身材修長挺拔,面目溫潤如玉,劍眉之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鼻樑挺直,抿著薄唇,渾身上下既是瀟灑,又有一股狡黠勁兒,尤其是那雙濃墨的眼眸兒,深邃又帶了些許玩世不恭,不由地道:“他倒是和你爹年輕時有幾分相似……”
這句話不由自主地說出來,讓回神過來的夫人不禁懊惱地皺了一下俏眉:“瞧我胡說什麼。”接著便笑了起來;心裡卻在想:“方才若兒看他的眼神兒有些不同,莫非……”夫人抿著嘴,一時也慌了主意,沈傲這副打扮,再加上他的才幹,若是少女兒不動心,卻是假的,只是若兒真的喜歡了這個表哥,又當如何?她心裡亂亂的,一時沒了主意。
周若聽夫人將沈傲比作了爹爹,一時掩嘴偷笑起來,不由地想:“這就叫情人眼中出西施,換作了娘,那就是情人眼中出宋玉,在娘眼裡,爹爹自然是最是風流倜儻的了,將沈傲和爹爹對比,那豈不是誇沈傲嗎?”
只是,她下一刻發現夫人別有深意地在她和沈傲的身上來回看了看,而後陷入深思,心中不由地咯噔一下,抿了抿嘴,有些羞怕又有些懊惱地低下頭。
過不多時,有人來報,說是國公來了。
不一會,精神抖擻的周正捲簾進來,左右四顧,呵呵笑道:“人都在?這便好極了,我剛從宮裡得了訊息,說是陛下的硃批已經下來了,那榜文剛從宮中出來,現在正往各處聖諭亭去,過不了多時,就會有訊息傳來。”他踱步進來挨著沈傲坐下,卻是看到周恆,瞪了他一眼,周恆頓時嚇得魂不附體,灰頭土臉地低頭喝茶。
周正語氣淡然地道:“恆兒,我在殿前司為你尋了個差事,你若真是不想讀書,過幾日就去殿前司點卯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再逼你了。”
殿前司乃是禁軍中最為顯赫的三司之一,負責內城和皇城的衛戍,尤其是皇城衛戍,責任重大,能領到這份差事的,一般都要有出身才成。三司禁軍乃是權貴豪門中衙內的聚集之地,走不上文官的道路,那麼只能從武了,進了禁軍,只要後臺夠硬,幾年便能提拔起來。
就如那深得聖眷的高俅,雖然趙佶對他極為厚愛,可是他沒有功名,也不可能步入官場,這才讓他先入禁軍,隨後一步步提攜,最終坐上侍衛親軍馬軍司指揮使的寶座,後來又加封為太尉,太尉雖只是個榮譽官號,可是在許多人看來,高俅的地位已凌駕殿前司和侍衛親軍步軍司兩個衙門之上了。
不過大宋朝崇文抑武,身為國公世子,進入禁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周正作出這個決定,倒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入禁軍?周恆先是愕然了一下,隨即露出欣喜之色,這意味著父親再不會過問他的功課,再不必去國子監讀書了。
沈傲偷偷擰了周恆一把,心裡倒也替周恆高興,殿前司?他的朋友好像不少,往後可以多多走動。
沈傲在心裡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