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早有人給沈傲通報,沈傲迎出來,朝耶律陰德笑道:“耶律兄怎麼這時候來了?本王今日忙昏了頭,正好要歇一歇,來,進來陪我說說話。”
耶律陰德隨沈傲尋了個行宮進去,看到這熟悉的宮殿,心裡又想,這宮殿本是我父祖的行宮,是大遼的別宮所在,如今我到了這裡,卻還要別人來請自己進去,真真是想不到。
如此一想,便想起了耶律大石的話,心裡也留了幾分不滿,臉上堆笑著隨沈傲前後進去,沈傲大喇喇坐上主座,叫人斟茶,又對耶律陰德道:“耶律兄請坐吧。”
耶律陰德心裡不平,這個請字在他耳中聽得特別刺耳,可是在沈傲面前,他哪有勇氣糾正沈傲的話?更沒有勇氣對沈傲說:這大定城,這行宮乃是我契丹人的地方,我才是這裡的主人。
耶律陰德坐下,沉默片刻,才道:“今日大局已定,三軍俱都歡暢無比,宋軍遠道而來,為我大遼除卻了心腹之患,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沈傲擺手,含笑道:“既有盟約,又何必客氣?”
耶律陰德眼眸一閃,繼續道:“殿下勞師遠征,也是辛苦得很,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汴京?”
沈傲沉吟了一下,道:“至多一個月,少則半月就要回了,這裡的天氣太冷,讓人渾身都不自在。”
耶律陰德抓住機會,繼續道:“只是不知殿下帶來的軍馬是不是一道回去?”耶律陰德問出這句話,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直勾勾地看著沈傲,希翼沈傲的答案。
沈傲淡淡一笑,道:“回當然要回……”
聽到這裡,耶律陰德心中大喜,若是宋軍撤退,這就好極了。
誰知沈傲繼續道:“不過要遲些時候,防務總要有人交接,我已上了奏疏,請國中立即調派一支邊軍,刻日北上,交割之後,再令這大定、臨璜的軍馬回師。”
耶律陰德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邊軍北上交割防務?這麼說宋人是打算賴著上京道和中京道不走了,不止是如此,遲早宋軍還要收復東京道,整個大遼,就只剩下南京和西京這兩處彈丸之地,西面是西夏,南面北面都是大宋,更緊要的是,契丹人連自己的祖地都要徹底葬送而失去了關外的廣褒領土,連養馬都成了困難的事。
若當真如此,契丹還是契丹嗎?
耶律陰德的眼眸閃動,沉默了許久,才道:“其實我來,是要和殿下商量些事。”
“噢?”沈傲抬眸,顯得很驚訝的樣子,心裡卻在說,終於要圖窮匕見了,好吧,我倒要看看,你們契丹人到底能拿出什麼。
耶律陰德淡淡道:“契丹願意退出關外,退還燕雲十六州。”
燕雲十六州就是南京和西京道,這十六州對大宋至關緊要,可是在遼人看來,不過是皇冠上的明珠罷了,遼人真正緊要的是東京和上京,有了這廣褒的大漠和遼東,契丹人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永世做草原的王者。
沈傲卻是笑了,目光幽幽地道:“好主意,聽耶律兄這般說,本王倒是心動了。”沈傲不自覺地自稱本王,連語氣都變得淡漠了許多。這廝雖然被人誤解為翻臉不認人,其實還是很講感情的,只是他心裡也明白,自己和耶律陰德的交情還不至於讓他罔顧到家國利益的份上。
耶律陰德見沈傲心動,倒是打起精神,道:“除此之外,契丹與大宋永結兄弟之國,兩國與長城為界,永不征伐。”
沈傲目光幽幽,空洞地看著耶律陰德,淡淡道:“只是這件事不是本王說了算,只怕要令耶律兄失望了。”
耶律陰德道:“殿下乃是大宋輔政王,過問軍政,些許小事,還不是殿下一言九鼎?”
沈傲笑起來,道:“本王說的不是要朝廷首肯,而是本王的將士……”
耶律陰德一頭霧水,既然不怕朝廷有非議,難道還怕那些軍將不成?
沈傲朗聲道:“這些將士隨著本王不遠萬里而來,不知多少人長眠於此。面對女真鐵蹄,他們沒有退縮,人人奮勇,個個爭先,耶律兄可知道他們為了什麼嗎?”沈傲自問自答地繼續道:“因為在他們的心中存著忠義二字,馬革裹屍,死得其所。所以他們將自己的性命託付在本王身上,這臨璜府和大定府,都是他們用血肉換來的,你來說說看,本王能拿他們的性命來與契丹人交易嗎?”
沈傲帶著決絕的口吻接著道:“大定府和臨璜府,自此之後就是我大宋的邊境,絕不會與人交換,耶律兄,得罪了!”
耶律陰德聽得臉色死灰,心中也有些怒了,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將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