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道:“那鄭國公……”
文仙芝繼續搖頭道:“他是國公,又是國丈,又無官職,那時候自身是在汴京操控局面,怎麼能怪到他的身上?”他苦笑著道:“如今咱們動不了平西王,接下來該是姓沈的動手了。”
文仙芝顯得很是沮喪,慢悠悠地道:“本督年紀大了,也該致仕回鄉養老了,這官,不作也罷。”
文尚驚訝地道:“大人何必如此,咱們……咱們不是還有一拼之力嗎?”
文仙芝哂然一笑道:“拿什麼拼?還是及早抽身的好。來人……”
一個家人躬身走進來,道:“老爺……”
文仙芝道:“代本督去給平西王問安,就說在太原城中發生了民變,本督汗顏至極,好在彈壓及時,讓殿下受驚了,明日老夫在這總督府設宴,給殿下壓驚。”
這家人躬身去了。
文仙芝對跪在地上的文尚道:“好在這一次是彈壓亂黨,在外頭人看來,這平西王還欠著老夫一個人情,這一次再屈身給他一個臺階,以平西王的聰明,想必今日的事也只能作罷了。你回營去吧,本督這便上疏,具言你彈壓民變有功,到時候等著朝廷升賞。”
文尚唯唯諾諾地道:“末將豈敢居功?”
文仙芝毫不猶豫地道:“本督說你有你就有,下去!”
……
文仙芝的家人匆匆到了欽差行轅這邊,這時候天已經漆黑,一地的屍體狼藉一片,許多校尉們走出來收拾屍首,飛雪之下,暗淡的燈火,隱隱約約的照看之下,顯得森嚴恐怖。
來傳信的人不禁打了個哆嗦,躡手躡腳地過去,生怕踩到了屍首,好不容易到了大門這邊,這裡已經清掃乾淨,門口守著兩個校尉,校尉木然不動,眼睛在暗淡的燈火之中星亮有神。
“鄙人是大都督府主事王賢,求兩位軍爺通稟一聲。”說著遞上文都督的名刺,訕訕地笑著。
門口的兩個校尉聽到大都督府四個字,眼眸如刀一樣掃了他一眼,宛若這凜冽朔風一樣無情,可是很奇怪,他們居然什麼都沒說,一個人留在這裡,另一個人默不作聲地拿著名刺進去。
過了一會兒,有人道:“請進去吧。”
王賢訕笑著點點頭,撂著袍裙進去,沿途所過都是挺著刀凶神惡煞的校尉,他只是個下人,便是在大都督府也沒有見過這般大的陣仗,沒見過這般的肅殺,不禁背脊有點兒發涼,加急了步子,繞過影壁、天井,又過了三重儀門,才終於到了大廳,跨過了檻,納頭便拜:“小人見過平西王殿下。”
坐在這廳堂上首的正是沈傲,沈傲面無表情,高踞在公案之後,手中拿著一張單子看,他的眼眸這時候顯得異常的清澈,看不到憤怒和喜悅,沒有絲毫動人的感情,聽到王賢的唱喏,只是嗯了一聲,徐徐道:“文仙芝叫你來做什麼?”
王賢道:“小人奉老爺的令,說是這太原城中發生了民變,大都督身為太原鎮守,汗顏至極,好在大都督彈壓及時,只是讓殿下受驚了,明日午時,我家老爺在總督府設宴,給殿下壓驚,萬望殿下賞臉屈尊。”
他不敢抬頭,這些話都是看著自己鞋子說出來的。
沈傲露出微微笑容,將手中的單子放下,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道:“文仙芝要請本王喝酒?”
在這太原,誰敢直呼文都督的名諱?偏偏王賢知道,獨獨這位沈傲沈欽差呼得,不敢說什麼,只是道:“請殿下屈尊,大都督府上下蓬蓽生輝,恭迎王駕。”
沈傲淡淡地道:“大都督府,本王當然要去,不過這酒……”沈傲哂然一笑,道:“就不必了,只是不知你們大都督府的家眷有多少口人?”
王賢呆了一下,不知平西王為什麼問這個,遲疑地道:“總計三十七口。”
沈傲遺憾地道:“怎麼這般少?”
王賢心裡苦笑,家眷這東西難道還分多少的嗎?況且,這又和他平西王何干?心裡腹誹,口上卻是無比恭敬地道:“讓平西王見笑了。”
沈傲道:“你現在可以回去告訴文仙芝……”沈傲一字一句地道:“告訴他,叫他洗乾淨自己的脖子,他的腦袋,好好地寄放著,明日本王去取!”
王賢驚訝地啊了一聲,一時反應不過來,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傲從舌尖裡蹦出了兩個字:“快滾!”
王賢如受驚的兔子,再不敢說什麼,立即連滾帶地爬著出去。
沈傲用手撐著公案站起來,惡狠狠地道:“總共是一千六百四十九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