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局面。
文仙芝已經發抖了,肚子裡的火氣想發作,卻只能拼命忍住,他穿的衣衫最厚實,偏偏是顫抖得最厲害的一個,這冷風像是活物一樣,居然能沿著縫隙鑽進衣內去,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實在是要吃不消了。
足足過去了半個時辰,一開始還好,可是越到後來便感覺度日如年似的,多一秒都不願僵著,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淡,這冬日入夜得早,城中各家的炊煙還沒有燃起來,就已經昏暗得不能見到五尺之外了,大風吹打著雪花淅淅瀝瀝,文仙芝這時候感覺真比死了還難受,身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積雪,身子連冷熱都分辨不清了,僵硬得沒有了知覺。
馬車裡傳出一聲哈欠,像是長夢剛醒的聲音,接著有人道:“文仙芝那狗才來了沒有?”
文仙芝聽到沈傲的哈欠聲,宛如聽到了仙音一樣,正要說話,可是聽到狗才二字,臉上又是不由地僵硬起來,閉上了嘴。
打馬佇立在馬車邊的童虎這時道:“回稟殿下,人已經到了有些時候了。”
“哦。那為何見了本王不回話?”馬車裡的聲音已經夾雜著興師問罪的口吻。
“殿下……”文仙芝終於開口,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喉嚨有些堵塞,連頭腦也有些暈沉沉的。
這時,車簾子被掀開,從馬車裡鑽出一個人,天色暗淡,藉著雪花的光暈,可以看到這是一個英俊的青年,穿著一件紫金蟒袍,繫著玉帶,劍眉薄唇,一雙眼眸似帶有幾分慵懶,又有幾分令人不可逼視的銳氣,像一柄未開鋒的劍。
沈傲從車轅處下來,不禁伸了個懶腰,手裡竟是拿著一柄紙扇,紙扇合攏到了一處,朝著這漫天的白雪點了點,不禁笑起來,不得不說,這時候的沈傲的笑容實在是魅力十足,既不張揚,又不拘謹,如發自內心;菱角分明的臉上,一下子變得溫和起來,如沐春風。
“好一個瑞雪,果然是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他的眼眸闔成一線,整個人像是踏青計程車子,良辰美景,白雪皚皚,銀裝素裹之中,臉上帶著些許暈紅,煥發出內心的喜悅,笑看這雪花飄落,遮蓋住大地的醜陋。
文仙芝心裡不禁大怒,想,他倒是清閒自在,倒是讓本督來這裡陪他受罪。
“江山如畫,北國的風光,今日盡收本王的眼底了,如此好雪,豈可糟踐?來人,拿筆墨來,本王要作一幅雪景圖。”
沈傲的這一句話讓文仙芝的心沉到了谷底,一幅畫就算是一個時辰也未必能打好底色,作好佈局,他自感自己已經支援不住,多半是受了風寒,再站幾個時辰,這條老命也要交代在這裡了。
文仙芝咬了咬牙,道:“殿下,天寒地凍,只怕會凍壞了身子,倒不如先進了城,再徐徐下筆。”
沈傲拍打著扇骨瞥了他一眼,道:“你是誰?”
文仙芝苦笑,不得不行禮道:“下官太原大都督文仙芝。”
“哦。”沈傲的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淡淡地道:“原來你就是文仙芝。”
沈傲什麼都不說了,因為這時候真有人從後面的堆放行禮的馬車裡拿來了筆墨,居然還有人提著一方長案來,筆是瀘州的狼毫,紙是宣州的精紙,硯臺古色古香,連那筆架子也都像是古物。一個校尉撐了油傘過來,另一個校尉鋪了紙,小心地磨墨,還有人打起了火把,就在這漫漫的雪夜,沈傲已經伸手要去抓筆了。
文仙芝哪裡支援得住?他整個人幾乎已經被雪花覆蓋,渾身冰涼得一點知覺都沒有,麻木地道:“殿下若是著了寒,下官該如何交代?還是請殿下撤了這筆墨,先入城再做計較。”
文仙芝的語氣更加恭順了幾分,心裡叫苦不迭,只恨不得這禍害立即插上翅膀飛入城去,省得讓自己陪著他受罪。
沈傲抓了筆,一手抓著握筆的袖擺,優雅地蘸了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只怕是文都督怕自己著了風寒吧?”
文仙芝這時也顧不得什麼,生怕沈傲點了一點墨上去。須知作畫之人只要落了筆就很難收手,無他,全身心已經撲到了畫裡去了。可是這一畫,天知道要多少時辰,若是他興致盎然,便是畫到明日天光也有可能,平西王已經加了一件披風和蓑衣,頭上又頂著油傘,年紀又輕,支援個一夜沒有問題。可是他已經年過古稀,整個人都要凍僵了,若是真要到熬到天光,倒不如殺了他?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文仙芝只想及早脫身,因此道:“殿下說的不錯,下官確實染了風寒,請殿下面恤,這就入城。”
沈傲終於擱下了筆,淡淡笑著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