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異。司馬光主逸、瑗之說,範鎮主房庶之說,往反爭議,卒不能以相一。其往返書牘,具光《傳家集》中。而鎮所作《東齋記事》,亦略存其概。
大抵逸、瑗以為黃鐘之管積八百一十分,容一千二百黍。又以《九章》圜田演算法計之,黃鐘管每長一分,積九分,容十三黍三分黍之一,空徑三分四釐六毫,圍十分三釐八毫。圍徑用徑三圍九古率,而改圍九分為九方分,別遷就之術也。司馬光曰:“古律已亡,非黍無以見度,非度無以見律。律不生於度與黍,將何從生?非謂太古以來律必生於度也。特以近世古律不存,故返從度法求之耳。”其論最明。範鎮譏其以度起律,誠為過當。然鎮以秬、黍、律、尺、龠、鬴、斛、算數、權衡、鐘聲十者必相合而不相戾然後為得,亦不為無見也。以律起度,與以度起律,源流本無異同,而二家算術不精。逸、瑗等得之於橫黍,而失之於圍徑,又以大黍累尺,小黍實管,自相乖反。房庶以千二百黍實之管中,隨其長短,斷之以為九寸之管,取三分以度空徑,則空徑不生於黍,而別有一物為度以起分,竟不必實黍於管。亦未見其為通論也。是書上卷具載律呂、黍尺、四量、權衡之法,皆以橫黍起度,故樂聲失之於高。中、下二卷考定鐘磬、晉鼓及三牲鼎、鸞刀制度,則精核可取雲。
△《樂書》·二百卷(福建巡撫採進本)
宋陳暘撰。暘字晉之,閩清人。紹聖中登制科,官禮部侍郎。事蹟具《宋史》本傳。此書乃建中靖國間暘為秘書省正字時所進。自第一卷至九十五卷,引三《禮》、《詩》、《書》、《春秋》、《周易》、《孝經》、《論語》、《孟子》之言,各為之訓義。其第九十六卷至二百卷,則專論律呂本義、樂器、樂章及五禮之用樂者,為《樂圖論》。引據浩博,辨論亦極精審。視其兄祥道《禮書》,殆相伯仲。第《禮書》所載,只詳於三代器數,是書則又推及律呂本原及後世雅俗諸部。故陳振孫《書錄解題》謂《樂書》博則博矣,未能免於蕪穢也。然暘書包括歷代,總述前聞,既欲備悉源流,自不得不兼陳正變。使振孫操筆而修史,將舉古來秕政亂法一切刪之不載乎?此南宋人迂謬之見,不足據也。其中惟辨“二變”、“四清”二條,實為紕繆。自古論“四清”者,以民臣相避以為尊卑立說,本屬附會。暘則曰:“黃鐘至夾鍾四清聲,以附正聲之次。”其意蓋謂夷則至應鐘四宮而設。既謂黃鐘至夾鍾為清,又謂為夷則至應鐘而設,是兩“四清”
也。不知每一均必具五聲,夷則一均以夷、南、無、應為次,而闕角聲,必須黃鐘清為角。南呂一均以南、無、應為次,而闕羽、角二聲,必須黃清為羽、大清為角。以調而論,則謂夷、南、無、應四律,以聲而言,則為黃、大、太、夾四清,非有二也。其不用正聲而用清聲者,樂之高下以漸,無驟高驟下之理。以夷則一均言之,如用夷、南、無、應四正律,則其聲以次而高。而忽用黃鐘正律,雖同在一均,而高下不協,故必以黃清協之也。暘引李照十二鍾之說,殊為舛誤。
又論“二變”曰:“五聲者,樂之拇指也。二變者,五聲之駢枝也。五聲可益為七音,則五星、五行、五常亦可益而七之乎?二變之說始於尚書,而蔓衍於《左傳》、《國語》、《書傳》、《漢志》。是不知《書》之‘在治忽’,有‘五聲’
而無‘七始’。《國語》之‘七同’,有四宮而無徵也。《左氏》為七音之說,蓋八音耳。八音以土為主,而七音非土不和。故《書》之《益稷》、《禮》之《樂記》,其言八者皆虛其一,猶大衍虛其一也”云云。不知“二變”之生,由於高下之次。蔡元定相去二律則音節遠之說最有根據。若不究其理之所由然,而但以數相較,則七較之五而多其二者,將十二較之五而亦多其七,是音不得有其七,而律亦不得有其十二乎?且“五聲”、“二變”,有管律弦度之不同。半太蔟與正黃鐘應,半夾鍾與正大呂應。此理尤為暘所不知也。至以七音為八音虛土而言,尤為牽強矣。又其釋《周官》三宮之樂,以圜、黃、太、姑為宮之旋而在天者,故其合別而為四。函、太、姑、南為宮之旋而在地者,故其合降而為三。
黃、大、太、應為宮之旋而在人者,故其合降而為二。若然,則天宮用八律,地宮用六律,人宮用四律,以多少為差別也。而圜丘樂六變,方丘樂八變,宗廟樂九變,又何以解耶?凡此之類,皆不可據為典要。然唐以來樂書無傳,北宋樂書惟《皇祐新樂圖記》及此書存耳。遺文緒論,條理可徵,又安可以一眚廢耶?
△《律呂新書》·二卷(編修李潢家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