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美妙價值:空空如也,但幻想之光輻照於此,眼見著空白裡出來了物象與生命,佛光點化之處,盡是大地上無法生存的奇花異草與各種各樣的魅力無窮的生靈。經驗以外的時空,竟然被文字牢牢地固定在了我們的眼前。而我們寧可信其有卻不信其無。於是我們發達了,富有了。我們不僅擁有一個駁雜紛呈的現實的世界,我們還擁有一個用心靈創造出來的五光十色的天上世界。
《幻城》是神秘的。這種神秘也許並非是作者刻意追求的結果。但這種神秘卻一直在吸引我們穿過文字的密林而向前。總有一個什麼東西在混沌中撩逗著我們,使我們無法停止目光的追尋。小說營造的這種氛圍,使我們有點暈暈糊糊,覺得自己離開了地面,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這個世界,風煙滾滾,撲朔迷離,時隱時現,似有似無,其風光猶如是倒映在水中的物象,依稀可見。我們似乎感覺到了黑暗中的宇宙的呼吸,但我們無法弄清楚這種呼吸究竟來自何方。天上城池,虛幻莫測。我們舉首眺望,心中既有渺小感卻又有崇高感。直到最終,我們也沒有看清這個世界,神秘依在。
作者年齡雖小,但敘述口氣卻頗為宏大,也算得上是一種大敘事了。因不是寫世俗社會的蠅營狗苟,不是寫風塵世界的芸芸眾生,而是寫夢幻城池,寫神聖之戰,寫王,寫大陰謀,寫王朝更替,寫冰清玉潔之境界,其筆調自然不能用寫小橋流水、油米醬醋、賤民小人、蠅頭小利的筆調。小小年紀,居然用了莎士比亞式的大腔聖調,並且還顯出一副舉重若輕的派頭。在語言王國,他居然將自己當成了幻雪帝國的年輕之王。語詞的千軍萬馬,無邊無際地簇擁在他的麾下。他將調動他的語詞大軍當成了寫作的最大的快意。他更多的時候是喜歡語詞大軍的滿山遍野,看到洪流般的氣勢。
月神和潮涯被葬在客棧的背後,和遼濺片風安葬在一起。月神和潮涯的墳冢還是黑色的泥土,而片風和遼濺的墳冢上已經長出了嫩綠色的草。一離一離的演示著生命的死亡和生命的彼此糾纏。寒冷的風籠罩在墳墓的上空,我和皇柝站在墳墓的前面,彼此都沒有說話,大風呼呼地吹過去,我和他的長袍獵獵作響。
閱讀《幻城》,感覺到是作者對把握語言的自信。滔滔不絕、左右逢源,無論在描物狀態方面還是在剖析靈魂方面抑或是哲理性的解說方面,都無搜尋語言的捉襟見肘。意象新穎,對話有古典話劇之對白一樣的講究,長短句相得益彰……。這個作者使人感到疑惑:小小年紀,對語言何以有如此出色的悟性和如此輕鬆的駕馭能力?
這些年看了太多的少年文字。其中十有八九都是一種玩世不恭的腔調。面對人世,冷嘲熱諷,都不正經說話,尖刻乃至刻薄,一副看破紅塵不想再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清冷模樣。真不知這個世界究竟在哪裡傷害了他,也不知他的內心之灰色到底是否真的來自於他的生活經驗和生命體驗?但就是那樣的姿態——一擺千年的姿態。純真不再,溫馨不再,美感不再,崇高不再,莊重不再,雅緻不再,真誠不再,陽光也不再,剩下的就只有一片陰霾與心灰意懶。讀到《幻城》,終於有了一種安慰。作品用的是一種高貴、鄭重的腔調,絕無半點油腔滑調。我想這個世界總得有點嚴肅的氛圍。如果大人孩子一個個都操痞子的腔調說話,且不分場合,總不是一件多麼值得慶幸的事情。一個人成為痞子,還不大要緊,要是一個民族也成為痞子——痞子民族,那就很值得憂慮了。我想一個痞子民族,若要得到世人的尊重,大概是有一定的困難的。
關於這個作者的未來,我不想在這裡預測。一個人能否成大氣候,是由各種各樣的因素決定的。性格、學養、經驗、機遇……成功的因素錯綜複雜。因此我希望不要將他的現在與將來簡單地等同起來。
我衷心地祝願他,並望他珍惜自己的才華。
2002年12月11日於北京大學藍旗營
序二 和春天終年不遇
我看到四維(郭敬明的網名是“第四維”)把最後一塊文字的磚石砌好,然後他拍拍身上的塵土,起身離開。一扇門被緩緩開啟:他把終年養育他的孤寂種植成一片茂密的森林,他把曾經念念不忘的熱愛書寫成晝夜不寐的雪。此刻他和他的城堡並排站裡在長大之前的最後一寸光陰裡,帶著被風雪擦亮的憂傷,是這樣的引人入勝。這時候孩子們都迫不及待地湧進幻城來。他們帶著春天流淌過的氣息,好奇地環顧這座白色城堡:這裡總是冬天,住著一些好看的人,還有一些高高在上的愛。雪花和黑夜一樣鋒利。憂傷像失重的圍巾一樣纏住孩子們的脖子,孩子們很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