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們本以為是一次爭奪權利的拚鬥,也就沒去理會,可第二日當柵欄裡的那幾個犯人甦醒過來,哀號聲叫罵聲卻響徹了整間知府大牢。
從他們嘴裡的叫罵聲中,彷彿並不知道是誰向他們下的毒手,可當日號房裡除了他們自己外再沒有旁人,種種跡象也表明動手的正是他們自己,然而他們一個個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說謊。獄卒們思量了好久也找不出原因,最後惟有一股腦全推給是鬼魅作怪,讓犯人們又一陣恐慌不安。
當彼此間的生疏消失之後,他們倆所聊的話題也就沒什麼顧慮了,好像今日文定便與他談起初進來時所受到的禮遇,彭牢頭隨即道出了其中的緣故。
“這話也就是對你柳老闆,若換做旁的人我決計是不會說的。小的在這大牢裡待了十好幾年,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呀!別的不敢說,這份眼力總還算有點。這些日子相處過來我也看出點門道,你真是個不錯的人,好像剛開始那陣吃了小的那麼些虧,也從沒記在心上,更沒提那秋後算帳的話,過後一樣是有說有笑。別看柳老闆文質彬彬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可光是這份豁達我看便比那些自以為英雄了得的江湖好漢們要強上十倍不止。”
“彭老哥,你言重了。”文定如何敢與那些江洋大盜比高低,又接著適才的話題問道:“還請彭老哥指教一二,也好除去區區心中的疑惑。”
彭牢頭又猶豫再三方才說道:“其實我不說,柳爺這些日子也親眼見到了,但凡是初來乍到的新犯人都得經過些磨難。大千世界處處不都興講究個規矩嗎?而這就是我們大牢裡的規矩。”
“規矩?”
“不錯,規矩。”彭牢頭的臉膀上洋溢著一片霞光異彩,侃侃談道:“無有規矩不成方圓,朝廷上有皇帝老爺子的章程,公堂上有大人們的律法,而這柵欄之內的規矩則是由我們那些老前輩們制定。再由師傅這麼言傳口述,一代一代綿延流傳下來。如今我們這班獄吏所用的規矩,還是宋朝時定下的,說句犯忌的話,比我們這大明朝的律法還要久遠的多。”
“區區還是以為這規矩有不妥之處,比如說各人的身家不一,怎麼著也得分門別類區別對待,富人做富人般處理,窮人做窮人一類的處理。好像前幾日關進來的那個鄉下人,明知道他身上不會有錢,為何還要對他施以懲治,再怎麼著也不會榨出錢來呀?”
那莊稼漢生生在夜壺邊蹲了三日,期間還受了不少的打,之後才能拖著鐵鏈在柵欄內移動幾步,叫文定瞧見了很是不忍,奈何他自己也不過是個朝不保夕的階下囚,又如何能去管別人的閒事呢!再說這等不平之事在牢獄中是每時每刻都會發生,縱使是包青天再世恐怕也是顧不過來。
“柳爺您這就是有所不知了。”彭牢頭介紹道:“這牢獄裡面其實就好像是一間封閉的客棧,總得分上房中房下房才是,如果沒有了這些分類,這裡面的宿客如何會掏更多的銀子出來去住更好的牢房呢!之所以會懲治那些不肯掏錢的窮鬼,一方面是要保持柵欄規矩的嚴格,一方面也是給那些個還在觀望的富人以警惕,如若是心存僥倖,那些窮鬼就是榜樣。”
文定緩緩點頭,道:“想不到柵欄裡的規矩也是這般嚴密。”
“這您就說對了,它可是我們養家餬口,安身立命的根本。別看我們做牢頭獄吏的,都是些身份卑微的賤民,可卻個頂個的嚴守這祖宗規矩,漫說是我們荊州府獄吏不敢去破壞它,這天下九州的獄吏個個皆是如此。”
“柳某受教了。”文定徐徐點頭,這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一套準則,許多都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的。
“認真說起來我們這些個州府地方上的獄吏還算是心慈手軟,這天下間最黑暗的地方,便要數刑部大牢了。”
“哦,這又是為何呢?”
就連彭牢頭自己提起那個地方來,都是渾身打顫,聲音中明顯帶著一絲怯意:“我們這些州府郡縣的大牢,頂多是讓人犯吃點苦頭,乖乖給我們交銀子罷了,也不過就是靠山吃山的小把戲。可刑部大牢則完全是另一番模樣,哪一日不是得拖出去七八具屍骸,按說這京師各式的牢獄也不少,可獨獨刑部大牢是人滿為患。”
“這又是為何呢?”
“柳老闆應該知道刑部掌管著天下刑名,乃是六部中專司管轄刑法、獄訟事務的衙門吧!底下的州府所審理的大案重案全都要發往刑部。”
“沒錯呀!”
六部之中數吏部的權力最大,掌管著天下官吏的前程。每到戰時便又輪到兵部最為繁忙。工部、禮部、戶部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