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女士是以極其優美的魚躍式刺向藍天又落向峽谷的。由於沒有一個觀眾是屬於她的,她的表演美麗而沉默,頗像眾人在觀看一個無力挽救的自殺者。
成康在她跳下後被綁上。不過他沒有那位女士那麼鎮定,他不斷給自己打氣,要求自己鎮定,但是腿肚子根本不聽話,開始跟打擺子似的抽搐。他扶著柱子,一步步往伸出的挑臺挪,教練想幫他,他認為自己還行,兩腿卻像戴了腳鐐一樣,每一步都氣定神凝,緊張萬分,眼下的50多米深淵看上去透著一股涼氣,而且有比地心更大的引力。人在風中開始失去重心,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精確的控制能力。
不知道深吸了多少口氣,成康終於舉起了自己的臂膀,他這時候已經不能靠意志,而是靠想象來指導自己的行為,他想象自己是一隻巨大的黑身白頭巖鷹,在迎著上升的氣流展翅。他認為自己已經做到了,只要自己的身體往前稍稍前傾,就會迎風飛翔。在觀眾眼裡,他其實兩隻胳膊一高一低,兩腿跟八旬老人羅圈腿一樣支撐著,他非常滑稽地將脖子往前一抻,整個身體像被人推下的一塊廢鐵,啞然落人空氣中。
巨大的風聲使他根本聽不見觀眾的呼喊,兩耳只有嗖嗖轟鳴,等他睜開眼時,水急速撲面而來,他不禁失聲叫道:啊…… 。。
十九、北京,我還會回來的(下)
肖哲出院後,接到了一封來自瀋陽的信。來信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女朋友在男人的世界裡不具備任何所屬關係。這封信是肖哲和女朋友之間正常的通訊之一,他已經用鞋盒裝滿了兩大盒這樣的信件。這些信件每一封至少讀過兩篇,其中許多信是和著淚讀完的,那些淚有幸福的、激動的、感動的、痛苦的、深情的、思念的、誤解的、和解的,這些信簡直是人類腺體試驗工具。這裡面唯獨沒有絕望的眼淚,這封信試圖彌補這一品種的缺失。
肖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彷徨。至從獲知女朋友當年並沒有分配到北京來,他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並用最有男人氣概的承諾告訴女朋友:如果她分不到北京,自己考慮回去。
他現在保證,幸福是不分等級的,北京的幸福和瀋陽的幸福都是優等品。時間和空間不是阻隔愛情的障礙,它們是愛情的合謀者,只會從一堆愛情礦渣裡挑出真正的鑽石愛情。心與心之間的距離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肖哲還是收到了一封簡短的信,這是《愛情檔案編號001》以來最短的一封信,可能這個編號將是絕版。
“肖,
請你有時間回一趟瀋陽,我對未來充滿不安,相戀3年以來,我從沒有這樣絕望過。我經受不了這樣無休止的可能和失望。我想我們是要好好為對方考慮一下的時候了。信裡不便多說,最好見面再說。
祝好!
瓊 ”
肖哲將信放在床頭,沒有立刻回信,整天陷入沉思。
傍晚十分,曹慧到宿舍來看肖哲。肖哲非常勉強地用微笑接待她。
“你怎麼樣了?”曹慧溫和地問肖哲。
“好多了!手術很成功,恢復得很快。”肖哲說。
曹慧像個憂鬱的中學生,低著頭對肖哲說:“那你能走路嗎?我有事到外面跟你說。”
“可以!”肖哲望著熟悉而陌生曹慧,他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女孩有這麼重的心思。
滿大街都在播放一首流行歌曲《心太軟》,如果這首歌曲是一種紅色的染色劑,大街充溢的空氣是海水,那麼整個大街一定全部是紅色的。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
曹慧一路上低著頭,走在前面,肖哲跟在後面。兩個人走到了附近一個擺滿各種童趣雕塑的雕塑公園裡。
在一面能夠擋住人們視線的白色海豚雕塑後面,兩人站住了。
曹慧低著頭聲音細小但是清晰地說:“別人給我介紹了一個男朋友。”
肖哲望著曹慧,略有所思地說:“好哇!他是幹什麼的?”
“部隊的!”曹慧說。
“部隊的穩定,挺好啊!”肖哲說。
曹慧沒有說話,突然吧嗒吧嗒掉起眼淚來。
肖哲有些不知所措,雙手扶著她的肩說:“傻孩子,這是好事情啊。”
“除了好,你沒有一點其他的話?”曹慧帶著鼻音說。
肖哲沉默著,望了望漸黑的夜色,過了幾分鐘,慢慢地說:“這是好事情!”
“你比誰都殘酷!”曹慧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句。
肖哲的臉紅一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