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繼而經過克倫威爾(Cromwell)確立了權威,但不免還是典型的貴族政治的裝飾品(直到19世紀還是如此),然後發達起來成為一種複雜精巧的、適合廣土眾民國家實行民主政治的制度——迄今為止,還沒有找到一種足以代替它的制度,雖然它極不完善。
① 作者曾摘錄過聖托馬斯的若干語錄(據馬清槐譯《阿奎那政治著作選》),見本文附錄二。
可惜馬克思在這個問題上沒有更經驗主義一些,過分理想化。理想的靈感又從來不是憑空可以來的(所謂太陽底下無新事),他不免取法於他深愛的雅典;然而雅典民主的條件又不存在了,結果反而被掛羊頭賣狗肉的僭主們所利用,真是遺憾!
五、公元前7—6世紀恰好是我們的春秋時代
我國的春秋時代,始於公元前722年,終於前481年,計242年,截頭去尾,那200年正好是公元前7、6兩個世紀。這就是說,希臘史上以寡頭和僭主政治為中介,從王政時代過渡到希波戰爭後雅典民主全盛時代的那兩個世紀,恰好是我們的春秋時代。
我們的春秋時代,是從“禮樂征伐”所從出的天王,加上宗法封建的西周制度,過渡到七雄並立,法家興起,以至秦漢統一這麼一個過渡時代。希臘史向民主主義變,我們向專制主義變。希臘史轉向民主,出現過Despot——專制君主,然而這個專制君主和希臘人的政治情感格格不久,他的專制權力是僭竊來的,所以在他們,Despot是不合法的,叫做“僭”主。在中國,專制君主是直接繼承天王精神,而且還是經過戰爭消滅一切競取這種地位的敵手而後確立的。在此以前,從孔、老、墨、莊、荀、韓,一直都在為它的君臨大地出海報,寫頌詩,多方宣稱這是利國利民的等等。也不必奇怪這種現象,希臘以外的整個世界(也許要把羅馬、拉丁世界、迦太基、日耳曼蠻族除外)與中國都事同一律,沒有出現過希臘世界那種古怪現象。
這裡不想分析何以東、西竟是兩種世界的原因了。這裡只想指出一點:《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中對於僭主——專制政體所作階級分析,突出地顯示出公元前7—6世紀希臘史的歷史背景;譯文(此處係指本書作者所譯《希臘的僭主政治》一文)末尾的幾段,格羅脫相當精確地描繪了這一背景。明白了這一背景之後,就可以知道,認為政權永遠是階級的政權,專制主義或僭主政治是相互鬥爭的階級誰都無力克服對方時興起的一種過渡政權的理論不適合於中國。中國的專制政權本身就是社會鬥爭的一方,不是哪個階級手裡的工具。
翻開范文瀾的《中國通史簡編》序言,他倒是持這種觀點的,雖未明說(見第6—7頁),正是這種觀點,出現了讓步政策論。而只要持這種觀點,讓步政策論也就是它的必然的合理的結論。譯文中雖然不是說的中國,就事蹟的自然程序而言,不是正好對讓步政策的來歷做了最生動的描繪了嗎?反對范文瀾的人,雖然在理論上死命揪住階級鬥爭這個教條,說起來似乎是十足的馬克思主義者,其實是個癟三,乾巴得很。
1973年6月30日
顧準《顧準文集》
附一:希臘的僭主政治①(譯文)
……大約在公元前680—670之間,俄耳塔戈利的僭主政治①建立於西庫翁。而值得注意的是,……科林斯,西庫翁和墨加拉這三個城市,在同世紀中經歷了相似的政府的變遷。三個城市都有一個僭主上了臺:俄耳塔戈利在西庫翁,庫普塞羅斯在科林斯,忒阿革尼斯在墨加拉。
① 僭主政治,英譯用Despotism,亦即無限制的專制政治。中國的希臘史翻譯文獻,傳統上都把它譯為“僭主”,它實際上和東方的專制君主也有區別。外文文獻,凡稱東方的專制君主時,都用Oriental Despotism,“東方專制主義”,以別於希臘的僭主。兩者的區別,見跋。
先行於這種政府變遷,並引起了這種變遷的事物狀態,不幸,我們的證據太少,不足以充分鑑定它的模樣。但是,更特別地引起了我們注意的是,類似的現象似乎同時發生於遍及希臘世界許多不同部分的、大陸的、島嶼的和殖民的大批城市之中。公元前650—500這個時期,目擊了各別城市中許多僭主和僭主王朝的興亡。在繼此而來的公元前500—350的時期中,雖然還有新僭主崛起,卻變得更為罕見了。政治爭論轉到另外一個方向上去,政治問題,直接地,或假裝為多數人和少數人之間——人民和當權的寡頭之間引起的問題。但在更晚的即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