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你誤會了俺,俺不是這個意思。”鄭寶財急得快要哭了,“俺這是莫法子啊!”他轉身向大家鞠躬,邊鞠躬邊賠不是:“俺這一走不知還能不能回來,可俺決不是怕死鬼……”
“俺明白!”陳沂生接過話來。細心的戰士,可以清楚地看到陳沂生眼中充滿了淚。“老邵!你先別急,你就讓他把話說完整吧!”邵海山悻悻地坐了下來。可是這時,鄭寶財卻嚇得不敢再說什麼了。
“你是哪裡人?”陳沂生問。
“俺,俺是河南人……”鄭寶財嚇得不輕,說話都說不清楚。
“家裡有幾口人?”陳沂生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別緊張。“俺,俺家有九口,俺爹俺娘俺姐俺弟俺妹。”
“你家裡是不是很窮,又欠了債?”
“是……咦!排長,你咋知道地?俺和旁人莫說過!”
“俺咋知道?”陳沂生聽他這麼一說,快要哭了,“俺還知道你一定會是個好兵!”說完,他抓住鄭寶財那雙大粗手,用力搖了搖一臉莫名其妙的鄭寶財。
“是農村兵的都給我站起來!”陳沂生回身大叫。“呼啦!”一聲,站起來一大半。看著這些滿臉憨厚,卻又雅氣未退的戰友,陳沂生嘴唇動了動,想說又說不出什麼。許久,他舉起右手為大家敬個禮,拖著哭腔喊道:“弟兄們!有水平的話我講不出來,可是我就想說說心裡話:你們和我一樣,自打穿上這身軍裝,就是打心眼裡把這條命交給國家了。國家養了咱們這麼多年,現在國家需要咱們,咱能幹什麼?就是要豁出這條命,你們說是不是?”
“是!”
“有的弟兄家裡窮,還有這兒那兒的地方放不下。可是沒法子:誰讓咱們是軍人!是軍人你就不能孬,明知有去無回你也得給我硬著頭皮上!”他掃了一眼默默無語的戰友,“我還是這句話:我絕不勉強誰,想留下的現在還來得及,畢竟你們也都是爹媽養的,除了你們爹媽沒有任何人能平白無故地叫你們送死。我今天就破了例:你們有沒有不想去的?我批准!”
眾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沒人吱聲。
“排長!你別說了,是死是活俺跟著你,誰讓俺是當兵的?”鄭寶財表態了。
“你們呢?”
“排長!你下命令吧!咱們也不是孬種!”眾人異口同聲。
“好!”陳沂生一捶桌子,“我向你們保證:我陳沂生絕對不會丟下任何一位弟兄。大不了就讓咱們在黃泉路上喝個痛快吧!記住我一句話:咱二排沒有孬種!”
夜深了,聽著窗外蟋蟀的叫聲,陳沂生翻來覆去睡不著。明天就要出發了,行動的任何一個細節都在他腦子裡反覆思考著。“還是當戰士好啊!”他念叨著,當兵的時候,只要服從命令就行了,沒這麼多煩心事。現在,哪怕是一塊壓縮乾糧,他都要想著什麼時候裝在哪裡合適。
“排長!你還沒睡哪?明天可是要行動了。”他身邊的周小米迷迷糊糊催著他。
“你先睡吧!我還有點事兒。”陳沂生披上衣服,穿鞋走出寢室,來到辦公桌前擰開燈。
“俺該給娘寫封信了,從打年初就沒給她老人家寫過信,她該著急了吧!”想著娘,他就覺得一陣地心酸,“也不知那一百塊錢寄到沒有,今年的饑荒該是還上了吧?”想著娘就著火盆暗淡的火光縫縫補補的樣子,眼睛一溼,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抹把臉,從抽屜裡掏出一張白紙,又從周小米的挎包裡摸出一管鋼筆,甩了甩,哈哈氣,鄭重地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道:
“娘!俺是小宰(崽)子,您老身體還好嗎?俺一切都好,您老別惦記!俺在部隊一切都挺好,最近還提了排長,就和村裡的小隊長差不多,手下管著三十來號人。俺現在要拿工資了,這下子咱家就有了盼頭,等還了債,俺再給您老娶個兒媳婦,咱們一家人舒舒坦坦過日子。
俺在部隊表現可好了,連長指導員對俺和親弟兄一樣,有什麼好的都想著俺,他們還說有空就和俺一起去看您老人家。說實話,俺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好的戰友和兄弟。
您老上次來信說家裡面又給俺介紹個物件,俺想過了,還是算了吧!主要是現在很忙,沒時間去考慮個人問題。再說咱家這條件,就是人家不嫌棄咱,也別讓人家一過門就跟著背了一身債不是?咱可別害了人家。
娘!您老現在年紀大了,要多注意身子,地裡的那些活兒,能不幹就不要乾了,咱家是軍屬,村裡會照顧的。我這幾年不在家,也沒少麻煩左鄰右舍的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