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小魚還是個小女孩兒,追趕那白魚那麼長時間,眼看便要得手,竟然讓它逃掉,心中委實不甘,一咬牙又追了上去。人和魚在船底鑽來鑽去,掀起一簇簇細浪。
前方的白魚突然間凌空而起,船上有人叫道:“啊哈,好大一條魚!朱兄,快,那兒還有一條!”
她才剛剛意識到那條白魚不小心吞了餌,被釣了起來,便感到後背上一陣刺痛,隨即背心一涼。
那位“朱兄”甩下水的釣鉤,鉤住了她的衣服,起鉤之際,撕走了她背上的那片衣襟。
小魚又羞又怒,急速沉往水底深處,潛到鄰近那艘船的船底,方才浮了上來,隱在船身的陰影中,惱怒地搜尋著方才闖禍的人。
月色之中,船上站著兩名年輕男子,一個又矮又胖,另一個卻身形挺拔、氣宇軒昂,手提釣竿,想必就是那位朱兄了。
他打量著釣上來的東西,只困惑了一瞬,已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如果潛水的是個男子,此刻想必已經浮上水面來破口大罵了。水下必是一個女子,所以才會在衣服被撕破後不敢露面。
那位朱兄立刻脫下外袍擲了下來,一邊高聲說道:“誤會,誤會,姑娘請勿見怪!”
長袍飛揚的一剎那,小魚的心中不覺怦然一動。
這一瞬間,那人看起來就像月下一隻展翅欲飛的大鷹,那樣敏捷果斷、英武俊逸……
他和她以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長袍慢慢地落入水中,船上兩人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到水中一個模糊的黑影出現,抓住長袍,沉入水底,立時不見。
小魚抱著春衫,將臉貼在上面,微微地笑起來。
後來,她縫製了一套緊身魚皮水靠,因為她不想再有第二根釣竿鉤破她的衣服。
而在那個夜晚以後,小魚悄悄地追隨在那艘船的船底,跟著那艘船橫過洞庭湖,進入湘江水道。船停泊在嶽麓山下,小魚藏在岸邊的水草中,遠遠地望見船上的人走入天下聞名的嶽麓書院。
那個人是書院的學子嗎?
接下來的日子,那艘船又載著他們溯江而上,一直到了衡陽的石鼓書院。
夜晚,靜靜的流水中,小魚會悄悄浮上水面,依在船舷邊,聽著船上年輕學子們的喧鬧,師長的教誨在這喧鬧聲中幾近湮沒不聞。
而那個名叫朱逢春的年輕人,則不大愛說笑,周圍人都有些敬畏他。
她想,他的確是值得讓人敬畏的。
當她跟著船又回到洞庭湖,這才知道,他們不是嶽麓書院的學子,而是來此遊學的廬山白鹿洞書院的學子,這就要回到廬山去。
她追隨著那艘船來到鄱陽湖,然後又回到巫山,日復一日,在水中遙遙仰望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現在,朱逢春終於明白了她的心意,坐在了她的身邊。
若是未曾受傷,小魚一定會遠遠地逃開。這樣濃烈的幸福,濃烈到近於悲哀,讓她恐懼戰慄,承受不住;而且,深藏心底的秘密,就這樣被揭開來,又讓她覺得難堪,彷彿是赤身露體站在人前一般,無可遮擋,無處可逃。她不知道是應該感謝姬瑤花自作主張地將她送到朱逢春身邊,還是應該怨恨姬瑤花揭開她心底的秘密。。 最好的txt下載網
十、鄱陽湖的黑暗水底(6)
朱逢春看得出小魚的窘迫不安,略一躊躇,終究還是暗自嘆息了一聲,下令將船靠向碼頭,派人僱了一乘滑竿,將小魚帶到巴東縣城,準備尋一處靠近縣衙的人家,暫且將她安置下來。
回望渡口,只見朱逢春已換下溼透的官袍,穿著便服,正回縣衙去。錢汝珍不免嘆道:“姬大小姐,你得罪小溫侯也就罷了,畢竟小溫侯現在尚無官職在身。這一回你居然將縣太爺都丟入了水中,那可是朝廷命官啊!只怕從此以後,天下雖大,你都不能公開露面了。”
姬瑤花微笑,“是嗎?有誰見到將朱大人丟下水的那個人是我了?”
鳳凰一言不發,伏日升照例只有苦笑。
錢汝珍也只有苦笑。此時此刻,還有誰膽敢出面指證姬大小姐呢?
據姬瑤花早先得來的訊息,閻羅王正在神農頂一帶採藥,此去神農頂,須在官船渡西邊轉入沿渡河,再溯流而上。
錢汝珍一本正經地說道:“朱大人有令,必須要等鳳凰辦完事後回到巴東縣衙,川江幫才算交差,因此,求藥之行,我也不能不效勞。”姬瑤花和伏日升相對偷笑,鳳凰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扭過頭望向窗外,倒是錢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