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嶺高,村寨之間,不但來往不便,就是互通訊息,也是千難萬難,所以才有了“喊山郎”,一個寨子中只要有一個喊山郎,不需跋山涉水,便能向鄰近幾個山頭的寨子傳送訊息。
朱逢春聽那衙役解釋完畢,啞然失笑。這也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小溫侯也失笑道:“邊關之上,宋遼兩國,雖然多年不曾交戰,兩軍士兵隔陣對罵卻是常事。若讓這麼一批人去罵陣,想必要罵得對方不敢出頭了。哦,他們唱的是什麼歌?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那衙役的神情有些尷尬,含含糊糊地答道:“山野小調,不雅得很,不敢有辱小侯爺的這個……咳……貴耳……”
朱逢春和小溫侯互相看看,心中也明白了幾分,當下一笑帶過,不再追問。
此時韓起雲的小轎已經到了巫女祠的花棚之中,韓起雲翩翩飛上了平臺。巫女祠的信徒立時歡聲雷動。
韓起雲著一身藍底白花土布苗裝,頭上身上披掛的銀飾當真是琳琅滿目,左手中挎一個小小竹籃,籃上也蓋著一方藍底白花土布,不知那方土布之下,究竟藏著多少蟲蛇。
若非她出現在此時此地,看起來不過是尋常一個身形窈窕、引人遐思的漂亮苗女。
韓起雲舉起右手輕輕掠一掠鬢髮,摘下面紗,慢慢轉過身來面對著眾人。
西都山上,剎那間靜寂下來。
梁世佑不覺嘆了口氣,“豔若桃李,冷若霜雪,這句評語除了她只怕再沒人當得起了。原來巫山門的女弟子,個個都如此出色。汴京城中的美人同她們比起來,就算姿色稍勝,也總差了那麼一點兒氣韻。”
朱逢春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梁二,別多嘴!韓起雲可不是能夠讓你隨隨便便評頭論足的那些汴京美人!”
閻羅王注視了韓起雲片刻,方才拱一拱手,說道:“韓師妹,晨已近午,開始吧?”
韓起雲冷冷地看他一眼,“自然。”
兩人同時旋身揚手,松枝與花瓣飛揚開來,在平臺上畫出了兩個大圈,將那松木平臺堪堪分成兩半。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飛掠進自己的棚中。
棚中驀地響起鼓聲,林中白鶴被鼓聲驚得振翅飛起,在空中盤旋不下。
西都山上萬千人群幾乎在同時放聲高歌,“請神羅喂——神來哎——”
歌聲在峽谷中迴盪,滔滔江流之聲,也被這歌聲蓋了過去。在歌聲與鼓點之中,藥王廟與巫女祠的祭神之典,頭一次在同一個地方開始。
小溫侯的眉頭皺得更緊,“原來他們是以祭神之典的成敗來賭鬥——無影無蹤的東西,這個勝負可怎麼評判?”
朱逢春注視著臺下興奮得近乎瘋狂的人群,苦笑道:“這些鄉民,自有他們一套說法。祭神如神在,只看哪一方最先能讓他們感受到神的降臨了。”
這樣無憑無據、全依寸心感受的賭鬥,只怕不好收場吧?
朱逢春開始後悔了。他應該事先規定好賭鬥的方式的。可是,他這個巫山縣令能將藥王廟和巫女祠弄進這個賭局,已經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了,實在沒有辦法再進一步。
但願姬瑤花真的能夠隻手撐天,牢牢掌控住這個關係到萬千人群的賭局。
十一、恨海原是情天(1)
一通急鼓之後,藥王廟的六名琶琶女率先捧著琶琶走到松木臺側坐下,略停一停,輕攏慢捻,挑出一串山間清泉般的旖旎小調。
巫女祠這邊,六名樂工也已就座,一笛一笙一簫一響板一胡琴一長箏,倒不似藥王廟這邊清一色全是琵琶手。
一曲前奏奏罷,鼓點又起。
兩名身著錦袍的年輕男女翩翩飛上松木臺。
西都山上一片歡呼之聲,顯然這一男一女大受鄉民的歡迎甚至崇拜。
藥王廟這邊出來的女子,身材修長,容顏俊俏,一雙眼睛波光瀲灩,彷彿含著無數心意,盈盈欲語。只這波光流轉之間,藥王廟的信徒便又是一陣歡呼。
那老衙役向朱逢春等人解釋道:“這便是藥王廟的女巫蘇朝雲。”
朱逢春嘆了一聲,“這個名字倒是起得蘊藉*。”東坡先生與他聰明美麗的愛妾朝雲的故事,天下皆知。這個姓蘇的女巫,取名“朝雲”,想來便典出於此吧。
梁世佑嗤笑道:“朱五,你還得考慮另一種可能性。巫山十二峰之中,還有一座朝雲峰呢,倘若蘇朝雲這名字的來歷是因為這座朝雲峰,我看你又要頭痛了。”又來了一名註定會惹是生非的巫山弟子。
朱逢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