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它的主人一樣,有些落魄。
預料中的全家到場面沒有出現,十三郎遂不在刻意裝扮、或掩飾什麼,打過招呼略一拱手,靜等對方開口。
與林如海接觸不多,加上雙方沒空搭理、或不願搭理對方,十三郎對他的印象談不上好與壞,僅知道他是個凡人官吏,與天下成千上萬官員一樣,是被供養起來的那類人。
或許……多一點威嚴,多一點憐慈,表裡更如一?大約就是這些,而已。
此時十三郎留意到,林如海眉心比往日更加陰暗,兩鬢斑白增多;那雙修剪整齊的手掌置於案上,彷彿要抓住什麼,但不像以往那樣有力。
十三郎還看到,林如海的指尖沾有幾點汙穢,自己居然沒有留意到。
這時候的林大人,官員顏色消褪不少,看上去……更像一位家長。
一位為妻兒性命擔憂的家長。
……
“坐……請坐,先生請坐。”
三聲坐,三次轉換,三種心態,林如海臉上浮現出幾分無奈,自嘲說道:“見笑了。”
十三郎依舊沒有多說什麼,謝過後平平淡淡坐上側椅,很靜,也很穩。
林如海望著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按理早該與先生一談,奈何官務繁雜……”
十三郎輕輕嘆息,揮手打斷說道:“大人,說重點吧。”
“……”
林如海語氣微滯,明知道十三郎的話很在理,語氣也不含任何惡意,心裡仍不禁要生出厭憎。他的感覺中,自己彷彿變成了一名待審的囚徒,對方則是一名高高在上的判官,正以輕蔑目光俯瞰,似能掌控生死。
這種感覺讓他喘不過氣,睜不開眼,更加難以開口。林如海甚至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為什麼對這位明明對自己一家有大恩的強者懷有憤怒,難以壓制,如鬼火煉心般的憤怒。
望著十三郎平靜的面容,靜靜感受著對方平和語氣中蘊含的強大信心,林如海再度深吸一口氣,緩聲說道:“先生要聽重點?”
這是廢話,十三郎心裡不禁要想不愧是皇官,哪怕再緊急再關乎人命的大事,他們總能、也總有辦法扯一通廢話,死也要維護住官家威嚴。
這是所有官員的通性,無論貪官、清官、大官小官,能官或無能的官,只要是官,只要來到那張桌子後,坐到那張椅子上,骨髓靈魂都會某種力量所侵透,外延成為森嚴冷峻,不可觸犯。
這是官道,也是天道,至少是其中之一。
林如海是官,而且是皇官,無論他的心性如何,來歷怎樣,家裡藏著怎樣的隱秘,都不能抹殺其官員本性,不能去掉天道官道在其靈魂內雕刻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