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十三郎的振奮雀躍相比,此時的魚王想哭。
先是因記憶而震驚,由震驚生惶恐,惶恐之後發現對手不是記憶中的人,便生出憤怒怨憤與貪婪;結果戰鬥打響後,它先因疼痛而暴怒,暴怒後驚喜,瞬間的驚喜很快消散一空,代之以濃濃的驚恐。
片刻之間,幾番滋味諸多感受交織迴圈,到了現在,它只想到苦,還有哭。
“這傢伙,比當初那個傢伙還要狠啊!”
與所有和十三郎作戰的獸類一樣,母皇錯把他當成“修士”,渾不知肉身才是十三郎的根本,遠遠超出其修為不知幾何,甚至超出它這個正牌妖獸,可謂是人中妖獸,妖獸中的煞星。
颶風禁法是神通,寶劍是法寶,為了不讓鯢惢沾身,肩膀還扛著一隻專門負責近身防衛的賴皮蛤蟆。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是修士,怎麼可能肉身比妖獸還強悍,怎麼可能力量比自己還要大!
還有那隻蛤蟆,才那麼丁點個頭,竟與自己一條觸手之力不相上下,這還有天理嗎?
這仗還能打嗎?這日子還能過嗎!這還叫人,不,叫魚活嗎!
眼裡在流淚,心頭在滴血,母皇第一時間確認自己沒趕上黃道吉日,當機立斷,轉身就逃。
其嘴裡不停發出呼嘯,命令甚至央求子民保駕護航,為它爭取那一線生機。
魚類的兇殘在那一刻盡顯無疑,母皇龐大的身軀倒卷而退,八條剩餘大半的觸手四方揮舞,將大批鯢惢朝十三郎驅趕,也朝它自己的口中推移。
它努力將頭顱低垂,巨門一樣的大嘴不停開合,不停吞食;其眉心那根尖刺漸漸閃亮,正對著十三郎的方向。
這是它的最後依仗,母皇知道自己的觸手不足為憑,唯有靠這根集全身精華於一體的本命尖刺抵擋對方,抵擋那把留給它無限恐怖的神兵。
母皇如此,周圍鯢惢之情形可以想象,無數魚群心不甘情不願地出現在十三郎身前,猶如一個個被強搶上山寨被逼洞房的新娘;更多魚群被母皇吞入腹中,此時可以看到,在吞食大批子民後,它受創的部位正快速彌合,鮮血很快便不再流淌,且有了結疤並再生肢體的趨勢。
“果然是個畜生!”
十三郎踏舟持劍,罕見地朝一條魚怒吼,對其罔顧人倫表示憤慨,卑劣行為表示鄙視。
……
“到底咋樣了?”
樂笙連伸舌頭的力氣都沒了,兩眼通紅如害了病的狗,他竭力榨取體內法力,揮灑神通的同時開始籌謀後路,目光有些漂移。
就在剛才,魚群經過一個短暫的鬆緩之後突然炸了鍋,撲擊的勢頭比之有母皇指揮時還狂猛數倍;縱然人類一方增加了三名修士,依然被逼得手忙腳亂,堪堪便要抵擋不住。
僅僅維持了片刻,四個人一頭驢便發現情形有所變化,那些瘋癲的鯢惢不僅朝自己發動猛攻,還同時與身邊同類相互吞食,其情形之慘厲冷絕足以讓最心狠的人為之膽寒,無一絲溫情可言。
而在那片湖泊的中央,颶風聲浪如狂濤席捲,掀飛的鯢惢屍體連連引發天雷,黑煙好似與嘶吼融合為一體,構成一幕聲光燦爛、動感十足的曼妙盛景。
純以旁觀者的角度,樂笙覺得這個畫面很刺激,很熱血,還很過癮很美;然而身在其中,感受著周圍直衝內府的滔天煞氣,他唯有祈求這一幕早點結束,若是遲了的話,單單那些吸入體內的煞氣也堪稱後患無窮,更不要說,他們還要時刻為生存而掙扎了。
“咱們是不是……”
壞脾氣的大灰沒有答覆,樂笙心頭疑惑更甚,試探著說道:“是不是去幫幫忙?”
“就你?”
大灰扭過頭望著他,輕蔑的目光足以讓臉皮最厚的人為之遮眼。
“都過來,趕緊走。”
前方轟鳴大起,十三郎腳踏靈舟自湖中行來,一路劈波斬浪,好似人皇檢閱軍馬,姿態好不適意瀟灑。
兩側魚群戰戰兢兢,朝他行以至高無上的敬意,眾人呆愣愣望著一幕,均想到一個無比嚴重的問題。
“莫非,煞氣已經讓自己神魂失控?”
“楞著幹嗎,還不走?”
大灰踱著方步悠然而行,嘴裡不忘罵道:“傻孩子。”
“快點!”十三郎疾言厲色,眼裡閃著焦灼的光。
“呃……那麼快乾嘛。”大灰已經熟悉了這種情況,心想此時正是收穫的大好時機,怎麼能著急滑腳。
“去救人,晚了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