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人們不叫他們天地二老,而是另一個聞之恐怖的名號:天殘地缺,神厭見,鬼泛愁。
消失五百年,多數人都認為他們已經死了,今日出現在最適合出現的地方,意義不問可知。
一句話,道盟還是道盟,誰都別想動搖其“第一家”之位。
與道盟龍船相比,南端那條飛舟明顯低調得多,其上雖有大拿數名,至今卻沒有一人開口。作為靈域內公認的第二大勢力,戰盟不是純正修家,法器一項自也落後得多;當然這不代表他們的實力弱,比如此刻戰在船頭、以逍遙王為首的那幾人,個個皆能威懾八方。
強大是個相對概念,戰盟強悍但要看和誰比,天地二老雲駕在此,場內所有人成了後輩。或許就是這樣原因,逍遙王等人一直沒有開口,沉默驅舟徑直向前,瞬息便將抵達清河。
看過這兩處,群修再將目光投向中間,先是一愣,之後均不禁長嘆。
“這又是何苦。”
堂堂尊者,外域主帥,指揮千軍萬馬,橫掃妖靈大陸,雷尊之名誰人不知,哪個敢言輕視。然而在今天,道院百年大比這個特殊的日子,被外界譽為逼宮主將的他,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
何為梟雄事,孤單且淒涼。
第1162章尊威浩蕩
雷尊是個簡樸的人,不是刻意也不是大家說,他就是一個不會追求豪奢的人;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場合,都顯得很隨意。
或許不應該叫隨意,雷尊追求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境界,就像九天之上的雷。
雷,窮盡人間詞彙不能形容之物,可稱之為地精靈,亦能看成上天使。它想來就來,想走便走,來時可以轟鳴炸亂所有人心房,也能隱隱約約讓人捉摸不定;高興的時候它催生甘甜貴如油汁的雨水,不高興的時候降臨雷火懲戒魔梟;若遇到高興也不高興、有事無事純粹無聊的話,大白天晴天霹靂撞進耳鼓,嚇得人慌,實際什麼事情都沒有。
常人把這些看成雷霆是桀驁難以馴服的表現,雷尊不這麼看;他覺得這是自然,是隨心,是無拘,是其孜孜以求的道。
因為這些類似理念的東西,雷尊從不追求排場,但又從來不缺少排場;他不需要前呼後擁來託襯自己,但又從來不缺少簇擁與託襯。
雷尊是做大事的人,身邊自然少不了人,無論什麼人、多少人與他在一起,總會變成託襯。
因為他是雷尊,天下獨一無二的雷道尊者。
記憶中的雷尊就是這樣一個人,因此當人們看到中央那艘飛舟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條尋常飛舟,雷尊孤身一人領頭,身邊稀稀拉拉站著十幾名教習學子,垂頭喪氣,個個臉上帶著悲鬱的神情。
再往後,沒有了。
身為九尊第二,如今實際上的道院第一人,大比中最被關注的核心,剛剛才自外域返回的靈域大帥,第十三分院院長,雷尊再追求隨意、再如何簡樸,也不至於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弄成這樣。
看看其身後的那些人,哪裡像是擁戴院長準備征戰的模樣,分明就是一群剛剛打完敗仗的疲兵;看看他們臉上的神情,胸中儼然壓抑著滔天怨氣,說得難聽點,爹死娘改嫁,爺爺不疼舅舅不愛,一群無家可歸的野孩子。
身邊跟著這樣一群人,能襯托出來個什麼東西?就如常有人說鮮花插在牛糞上,用來表示可惜或者憤慨,恨不得伸手去挽救被玷汙的那朵花;人們往往沒有意識到,牛糞上的鮮花與枝頭鮮花已經是兩回事情,救出來、其芬芳也已不在純透。
雷尊呢?
他變了,但也沒變;變的是身體與臉色,不變的是神情與氣度。
雷尊身體不像往年那麼勁拔,臉色蒼白透出滄桑與疲憊,帶有幾分病相。但其胸膛還是那麼挺直,神情依舊那樣威嚴,目光睥睨八方,讓人不敢逼視。
因為他是雷尊,天下獨一無二的雷道尊者。
正因為如此,人們看到兩側巨舟縱橫、當中卻只有一人支撐的時候,心中感受格外強烈;就好像族人身陷狼群,此刻正在奮力揮刀搏戰,自己卻端著香茶眺望與山巔,親眼看著其受創,流血,直到心為之顫抖,身為之搖晃,難以自抑。
“這樣啊……”
不知是剛看來還是剛剛感受到,天殘老人昏花的老眼瞥過中央,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地缺老嫗翻翻眼皮,輕輕吐出一個字。
“該!”
周圍一片沉寂,中央一片沉寂,只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