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武者不需要招式,動作也不一定是那些練熟了的套路,而是能夠任意發揮,舉手投足,隨意揮灑即顯高妙。
無招勝有招,說的就是這種。
這還不是最高的,因為它需要大量練習與經驗、甚至需要實際搏殺作為基礎,對一個剛剛練劍的人講解無招,絕對誤人子弟。
無招很高階,但還不是真忘我,否則不會持劍殺敵保護自身。既然眼裡還有敵我,就證明其所忘記的並非全部,而是有所篩選。
真正的忘我,是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狀態,難以描述,只有模型。
挖掉眼睛去看世界,假如視力還在,就是忘眼。
砍掉雙手觸控世界,假如感覺還有,就是忘手。
挖出心來感受世界,假如靈覺尚存,就是忘心。
所有這一切相加,就是忘我。
也就是說,第一重忘我可以變成最高的那一重,前提是把雙腿砍下來還能正常行走。
有動,無思。
十三郎看著那些畫,一筆一筆的看,其實是從第一步開始,讓這種動作變成本能,之後進入第二重,眼中有畫,心中無思。再下去,他要做的就是把眼睛與腦海分開……忘我因具體的事情而不同,但就看畫這件事情來講,忘眼即等於忘我。
當他做到這件事,那副畫的記憶就不再儲存於腦海,而是在眼裡。就像人類行走時一樣,“走”這種記憶存在與雙腿,存在於每一滴血,每一條筋,每一個分子。
很艱難,但他一步步的邁進著。
……
時間流逝,時間從不停頓,時間在視線外溜走,時間催動十三郎的腳步。
一天,兩天,一月,兩月……十三郎日漸消瘦,身形依舊紋絲不動。
八個月後,胭脂鳥悄悄飛出來,身體散開如一層靈膜將十三郎包裹起來;身在其中,十三郎的身體失去重量,垂直“飄”在空中。
強悍如他,竟也需要考慮要節省精力。
三年兩個月又十七天,在經歷上百萬此劇痛後,十三郎的視線從第一幅畫上移開,眼裡多了一座城。
胭脂鳥一直留意著十三郎的情形,此刻如火浪輕輕推動,將十三郎送到第二幅畫前。
第二幅是門。
毫無疑問,這種線條簡單的畫看起來省力得多,十三郎只用了十天就把它看完,隨後去往第三幅。
第三幅是人,三名甲士,一名黃袍主官。
人比城池小得多,但就作畫而言,人是最難出神的“景”,同樣道理,要看透一個人也不容易。
十三郎沒有理會難易,他像看“城”一樣看著他們,像看“門”一樣看著他們,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假如不是忘我,此時十三郎一定會發現,畫面中的四個人,有兩個會讓他覺得熟悉。那種熟不是面容,不是氣質,當然更不是衣著神通;那是一種感應上的熟,比如夢裡,比如幻想,再比如前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