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對西方戰俘過於仁慈了,當戰俘消除恐懼以後,有一部分人逐漸變得有點肆無忌憚,一些帶有政治色彩的對立行為,開始在公開場合顯露出來。
從嚴格意義上說,戰俘本是被迫放下武器的敵人。英語中,戰俘———Prisoner of war這個字眼中,還包含著戰爭罪犯的意思。當戰敗被俘者與戰勝者相處在一起,對戰爭性質尚未取得共識,戰俘未能向戰勝者表示誠服之前,戰勝者決不能放鬆警惕,嚴防他們任何形式 的抗拒、暴動和逃亡。正是出於這樣的警覺,志願軍給戰俘營造就了一個內鬆外緊的局面: 在戰俘營內,是一個相對自由的小天地,一律不設高牆鹿砦鐵絲網,無特殊情況,武裝警衛人員不進入營區,只在營區與外界相通的路口設崗放哨。而在營區外圍,則駐有警衛部隊; 在鴨綠江封冰季節,江面可成為供螺旋槳飛機和直升飛機使用·的降落場,為嚴防敵方機降特種部隊從空中救援戰俘,江岸駐有高射炮部隊和高射機槍部隊,以求萬無一失。
從另一種估計出發,志願軍又對戰俘們實施了最大限度的寬待政策。這種估計就是: 朝中人民從事的戰爭是反侵略性質的戰爭,中國人民志願軍是被迫拿起武器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 敵人的官兵絕大多數來自勞動人民,他們不需要戰爭,一旦他們理解朝鮮戰爭的性質,完全可能同情朝中人民,唾棄侵略戰爭。但是,志願軍俘管人員們也清醒地懂得,要達到這樣的共識又談何容易! 多少年形成的種族偏見,多少渠道灌輸到他們頭腦中的謊言,決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改變過來。
每一批來自戰線對方的“聯合國軍”戰俘,原本都是與志願軍反覆拼殺過的死對頭。在打了敗仗繳械投降之後,他們中有些人心裡並不服氣,即便得知並相信中國人民志願軍不殺俘虜,他們也認定是“宣傳需要”,總是處心積慮地想尋找機會,發洩對勝利者的仇恨以及對東方人的輕蔑。
第44節
1951年4 月,隨著第五次戰役的勝利,一批批戰俘源源押下火線,轉運到了後方戰俘營。
這個階段,中國人民志願軍的空軍飛行部隊已經開始出現在清川江上空,多次擊落擊傷美軍飛機,前線的交通運輸情況也漸漸有所好轉。因此,戰俘的長途轉運已不再重現前幾次戰役中的那種艱難情景,戰俘們大多順順當當可以及時到達鴨綠江邊的志願軍俘管營。昌城 外俘大本營熱鬧起來。幾天之內竟來了500 多名“聯合國軍”戰俘,主要成員是英俘,有400 多名,且大多是英國皇家陸軍第29旅功勳團隊———格羅斯特團的官兵。
戰俘登記處設在一所停課的小學校裡。志願軍的翻譯人員正在挨個兒地訊問並登記戰俘們的姓名、年齡、籍貫、軍號、軍銜、所屬部隊,被俘地點和被俘時間等情況。有一名尚未成年的小翻譯,剛剛入朝加入志願軍,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場面,一種勝利者的豪情油然而生,對戰俘的每一聲提問都神氣十足,便在人群裡顯得分外突出。英俘們面對著這個尚帶稚氣的中國少年,一肚子的不服,卻又不得不唯唯諾諾。
也有人敢充好漢。一旁有個坐在板凳上的軍官戰俘,口銜大煙鬥,忍不住哼哼鼻子,小聲吐出了一句英語。
周圍的戰俘們好似受到了鼓舞,一個個相視而笑,下意識地挺起胸脯。小翻譯怔了一下,擱下筆,從座位上跳起來,衝到軍官戰俘的面前,用憤怒的目光盯著他。
軍官戰俘留著一抹灰白色上須,頭髮也已蒼白,看上去接近花甲之年了。他高傲地眯起眼睛,一手握著菸斗,十分自在地巴嗒巴嗒著。這名軍官戰俘剛剛踏進戰俘營,負責押送的志願軍幹部就向俘管工作人員專門介紹過他的身分和被俘經過。他叫卡恩思,中校軍銜,是英軍第29旅格羅斯特功勳團團長兼第1 營營長。在“三八線”南側的雪馬裡戰場上,卡恩思以及他手下的官兵總共459 人,一起當了志願軍的俘虜。打掃戰場的時候,他一直躺在屍體堆裡,等到志願軍戰士用槍桿子撥弄到他身上了才爬起來,自行扯去中校軍銜,扔掉綴有兩個帽徽的榮譽軍帽。耷拉著腦袋走進俘虜的行列中。小翻譯哼了一下鼻子。
卡恩思繼續抽菸,沒有答理。“站起來! ”
卡恩思遲疑片刻,不得不站了起來。好傢伙,個子真高大,同面前的中國少年相比,簡直像老鷹與小雞。
“你剛才說什麼? 再說一遍。”小翻譯逼問。
“對不起! ”卡恩思支吾道,“我……我……沒說什麼呀! ”“你想抗拒嗎? ”
“我說過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