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飯粗,但你今黑就在這裡吃夜飯了。”
“好,娘娘你客氣了,我就是過來趕夜飯的嘛!”四少爺笑著。
屋裡很黑,成禮娘要點燈,被四少爺攔住了:“說說話,點啥燈嘛,廢油。不如到院壩裡暢陽些。”
何成遠從橋頭的老槐樹下被媳婦叫回來時。四少爺成遠正坐在院子裡的桑樹下,同成禮娘聊著。
“成禮啊,幾年不見都成大人了啊,還娶媳婦了啊。”四少爺站起來笑著。
成禮有些不好意思,跟穿著藍布中山裝的四少爺一比,他感覺到自己的土氣和窩囊。彆扭得都不知道怎麼說話,紅著臉一直說:“坐,坐。”
四少爺比成禮大七歲。他們卻在一起讀過私孰。四少爺在成禮讀私孰半年後,轉到府裡去唸書了。讓成禮懷念的是,四少爺的烘籠子。
那是很冷的冬天,每天他們都要從何家灣走到北山的私孰學堂去。幹冽冽的風吹得成禮縮成一團。腳指頭都木木得像不是自己的。鼻泣一直淌。讓成禮感覺希望的是,學堂裡有四少爺的烘籠子,很好的炭火。還有,四少爺總會帶些黃豆、胡豆甚至松籽,在烘籠裡炒來吃。香噴噴的,在口裡回味很久。
四少爺是開了春就走了。兩個長工用雞公車馱著糧食和四少爺的行李,抄北山的小路去了一百多里外的漢中府裡唸書。
四少爺走後,何成禮很長時間都在懷念四少爺的烘籠子,還有香脆的炒黃豆。似乎學堂裡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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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棒 客 (27)
四少爺沒架子,不講究。這也是何家灣的老老少少喜歡四少爺的緣故。四少爺當晚跟何老三聊了很久。讓何老三大開眼界,知道了山外面的那麼多新鮮事。
夜已經很深了。何老三的婆娘去跟娘擠著睡了。四少爺也懶得回去叫門,吵醒半條街。就跟何老三成禮擠在一張床上。四少爺在何老三臭腳的薰陶下,還是在黑暗中說了一陣子話,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何老三確失眠了。他知道了更多的事情。東北,九一八,日本人。還有上海都市,還有一二八和十九路軍。他恍惚一下子眼睛遠了很多,原來山外還有那麼廣大的世界,那麼多複雜的人和事。以前,他單知道柳河鎮集市的熱鬧,劉歪嘴的麵皮子好吃,黃二寡婦的肉又白又滑。
聽了四少爺說了這麼多,他才感覺自己的日子過得太稀惶了,外面還有那麼大的世界。四少爺說大城市的人不用燒煤油點燈的,有個亮晃晃得小“太陽”吊在家裡。他有些不信,難道說雞一叫那“小太陽”就亮了?四少爺說不用走路,坐汽車火車,鐵做的,有輪子,一下子可以跑好幾千裡。何成禮也不信,那得要多少匹馬來拉?還不把馬累死。反正四少爺說了很多,他半信半疑的。四少爺是不會吹牛的,但這麼多希奇古怪的事情,讓何老三疑惑,不會是四少爺的腦子壞了吧?
何老三發現,四少爺的腳也是一樣的臭,燻得他難受。他睡不著,但四少爺已經呼嚕大鼾了。他聽見老鼠在房樑上跑來跑去,一會又咯吱咯吱地啃著箱子。屋外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叫聲或一兩聲狗吠。
何老三有點詛咒四少爺,說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讓他心煩,讓他對自己的生活不滿和自卑。他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在四少爺的臭腳味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迷迷糊糊地做著夢,夢裡他坐上了火車。是盧鐵匠用鐵打的,馬車一樣,拉著很多的人,好像有狗蛋,還有黃二寡婦、何餘氏……
四少爺是天一亮就走了。成禮醒來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人了。
成禮紅著眼睛罵著:“毛草鬼,著急啥嗎?也不喝口甜酒再走。”
何成禮還想再找四少爺打聽點事情,卻一連幾天都不見人影子。何成禮閒的時候到橋頭的老槐樹下閒坐時候,才發現,誰都在談論四少爺說的新鮮事情。
老槐樹下的人比往常多,連往常不齒在這裡閒聊的何成仁也抱著煙鍋,蹲在石條上,發著牢燥:“媽那個P,不比不曉得,這一比才曉得,咱們過得是啥日子嗎?狗都不如啊。”
齊瞎子反駁:“你不是參加護鄉團了嗎?有槍啊,那多威風。有槍就有吃有喝嘛。你看看雷團長和何老拐他們,哪天不是在柳河喝得黑天暗地的,天天吃肉呢,啃雞呢。”
狗蛋就笑了:“哈哈……他們的槍早送給王鍋盔了”。
何成仁就來氣:“笑你娘那個P,還不是你老子整的瞎瞎事?我說把槍發下來,他偏不嘛,這下好了,全給王鍋盔了。”
何老三不說話,有他大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