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再如何自大,在如今京都這麻煩的局面下,也再難承受敵方忽然多了位大宗師幫忙的訊息。
五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很直接地說了三句話。
“讓影子回來。”
“傷我的人知道我在南方。”
“範閒死,慶國亡。”
五竹知道面前的老跛子有足夠的智慧聽懂這三句話,而他今天所受的可怕傷勢也已經讓他無法再支援更久,於是說完之後,他很迅速而安靜地離開了監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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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萍萍坐在輪椅上,陷入了長久地沉默之中,身旁不遠處的壁爐裡,紅紅的火光像精靈一般跳躍著,映紅了他本應是蒼白憔悴的臉。
五竹的三句話雖然簡單,但卻透露著很重要的資訊。
第一句就是讓影子回來,表示他所受的傷已經十分嚴重,沒有辦法停留在範閒的身邊保護他,讓陳萍萍提前履行承諾,召影子回來保護範閒的安全。
不過那位有能力傷到五竹的人,應該也已經死了,不然以五竹的性格,為了範閒的生死,他傷再重也不會離開京都。
什麼人能夠傷到五竹?肯定不是那幾位大宗師,不然五竹不會刻意隱瞞對方的身份,陳萍萍心動微微一顫,隱約猜到了一點什麼,這個猜想從很多年前就有過,只不過始終未曾得到證實。
在五竹揹著範閒離開京都的那個夜晚,他們二人就曾經考慮過,如何才能讓範閒逃離那種不知名的危險。只是……神廟為什麼會知道五竹在南方?陳萍萍皺起了眉頭,開始梳理這一切。
範閒入京的兩年間。陳萍萍曾經不止一次詢問過五竹地下落,範閒一直很小心地撒著謊,說五竹在南邊找葉流雲玩。而知道這個假訊息的人,除了陳萍萍。就只有陳萍萍曾經告訴過的皇帝。(見第二卷第六十二章。)
五竹的第二句話,就是點醒陳萍萍這一點。如此看來,第三句話地威脅,就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陛下。”陳萍萍眼角的皺紋微微抽動了一下,輕聲嘆息道:“您還真是總讓為臣意外,佩服佩服。”
不過是須臾之間,他就已經揣摩到了皇帝的真正想法。雖然不清楚皇帝怎麼能夠與那虛無縹渺的神廟發生聯絡,但他很確定一個事實,偉大的皇帝陛下,是真的很想五竹消失。
對於一代帝王。或許真的很難忍受自己私生子的身邊,擁有一位大宗師級別的人物。
一位大宗師,如果發起瘋來。便擁有了足以動搖朝廷統治地能力,這是任何人都可以想到的事情。就算不可能單人匹馬殺入皇宮,屠盡皇族,但他完全可以單劍行於天涯,將各郡路中的州守府官殺個乾乾淨淨。還不用擔心會被軍隊圍困住。
也可以潛於京都十年不出,一出拔劍,嚇得皇帝永世不敢出宮。旨意無法出城。試問在這樣地情況下,沒人敢做官,皇帝不敢露面,朝廷除了分崩離析,還能有什麼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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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年苦荷可以一個人震懾住北方所有想造反的王公貴族官員們。
所以四顧劍可以單劍護持東夷城這麼多年,可以讓自己的劍威彌散開來,扶直那些夾於兩個大國之間的小諸候國的腰桿。
所以看似散漫,實則有大智慧地葉流雲,只要繼續在天涯海角繼續那不知盡頭的旅行。慶國就會厚待葉家,哪怕是一代帝王想要撤換一下京都防衛,也要被迫使出自己放火這種可恥的陰招。當然,葉流雲自己也清楚皇室地忌諱,所以這麼多年了,也沒有回過京都。
如果天下征戰起,陛下可以用葉家威脅葉流雲,可以用北齊萬民的生命去勸說苦荷,可以用東夷城的存亡去提醒四顧劍,雙方可以達成某種平衡的協議。
而五竹和這三位大宗師都不同,他沒有龐大的家族做為負累,沒有什麼國度子民需要他去守護,他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範閒一個人,所以他擁有更大的自由度,更不可能被皇帝要脅或者互相利用,甚至雙方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如果範閒有個三長兩短,五竹一發瘋,天下就會跟著發瘋。
於是乎,只要五竹在一天,皇帝就必須愛惜著範閒,像以往這些年一樣,扮演那位不得已而心有愧疚的父親,胸懷雄心卻似滿腹悲哀地皇帝。
皇帝或許從內心深處是很欣賞範閒這個兒子的,但他歸根結底是位皇帝,他不能容許範閒的身邊有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大宗師當僕人,就算不是利用這次神廟來人,終有一天,皇帝也會想辦法除去五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