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撞面的,如果這兩個人當眾爭執起來就麻煩了。他苦思無計,身後已經響起雜沓的馬蹄聲,扭頭看去,旌旗開路,大隊的人馬正往這邊而來。他在心裡叫苦不迭,原以為傅棠彥還有一會才能進城,一絲僥倖尚存,但現在人都已經到了眼皮底下,想避開也沒有法子了。
傅棠彥騎著高大健壯的駿馬進城,一眼就看到筆直的大街上閒庭信步的飄逸身影。
完全沒有防備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與連暮雲碰面,他在馬背上錯愕當場,目瞪口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一絲激越的情緒迅速地湧起,來不及細細辨明,他已經一夾馬腹,像箭一樣衝了過去。
聽到急驟如雨的馬蹄聲,連暮雲緩緩地回過頭。
烏黑飛揚的髮絲,俊秀如玉的白淨面龐,明亮如星的眼眸……傅棠彥看著日夜掛念了三年的人緩緩地回過頭來,四目相對,他的心輕輕地顫抖,勒著馬韁繩的手攥得緊緊的,竟有了面對千軍萬馬時的緊張與不敢放鬆。
連暮雲嘴角挑起,狹長的鳳目,忽然就流露出一絲輕淺的笑意。
馬上的人,三年塞外的風沙,長得更高更壯,面板也曬黑了,眉眼沉穩,像是可以支撐起一方天地。
雖然他唇邊的這絲笑意輕淺得幾乎看不見,但傅棠彥立刻就確定了,心裡像是有春風吹過一下子冰雪消融,他在馬背上伸出了手,“上來!”
連暮雲扭頭看了看他身後。
隨行的官兵都已經趕了上來。傅棠彥從沉迷中清醒過來,掉頭吩咐走在最前面的近侍文鐸:“回去跟我爹稟告一聲,說我有急事要辦,入夜前會回到家裡。”
“少將軍——”文鐸一心想制止,將軍府此際都已經準備好迎接凱旋歸來的少主,但人進了城還是走掉了,讓他如何交待得過去?
傅棠彥瞪他一眼,文鐸未及說出口的話又咽回了肚裡。這個少主的脾氣他是清楚的,從來說一不二,一旦決定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連暮雲收回目光,傅棠彥的手還凝在半空,他搭上他的手,借力躍上了馬背。傅棠彥豪爽一笑,策馬快速地離開。
看著各自的主子同乘一騎離開,九淼和文鐸面面相覷。城門大街漸漸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九淼忽然間心靈福至,又不是急需,但偏偏要挑這個日子到城門口的這家‘硯墨齋’來買紙筆墨,傅棠彥今日歸來,連暮雲是一清二楚的吧?
“怎麼一路都不說話?”
傅棠彥帶著連暮雲同騎一馬出了城,一直策馬跑進了楓林裡才停了下來。楓紅如丹,落葉鋪滿了一地,京城的秋意已濃。這座楓林他們以前常來,很偏僻也很安靜,不會有什麼人打擾。
他從馬背上躍了下來,然後伸手把連暮雲也扶了下來。
“你想聽我說什麼?”
連暮雲斜倚著一棵楓樹,雙手抱在胸前,衣袍流瀉,意態閒適。午後的陽光透過樹縫的空隙透下來,他臉上流露的笑意輕淺得尤如天上茫茫吹過的風兒。苦苦壓抑的思念一下子決堤,傅棠彥情不自禁伸手撫了上去,輕輕地,細細地撫摸著。
“雲,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連暮雲沒有躲閃,也沒有拒絕,清澈的眸光倒映出紅彤彤的楓葉。傅棠彥把頭顱湊過去,用炙熱的唇封住了他甘甜的唇齒。
忘情的一吻由淺入深,連暮雲突然伸手推開了他。
“連暮雲!”傅棠彥受傷地看著他。該死的,他如果要拒絕,在城門下就不要跟他走。既然肯跟他走,現在又來拒絕是什麼意思?把他耍得暈頭轉向很好玩是不是?
被他怒目瞪視著,連暮雲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少將軍不高興了,我也有脾氣,當日是誰一聲不哼就跑到西北打仗去的?現在回來了又找上我,還真當我是你養的狗,丟根肉骨頭就隨召隨到?”
傅棠彥簡直比竇娥還冤,“你的良心才是教狗叼走了,當日是誰擱下狠話,我才一氣之下請纓出征的?我在戰場上整整三年啊,死裡逃生無數回,你甚至連半隻字也沒有傳給我!”
連暮雲反譏道:“我不給你寫信,難道你就不能寫給我?”
“你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在氣頭上會看我的信嗎?只怕一見我的筆跡你便撕了。況且我是去打仗,不是遊山玩水。帶兵操練,行軍佈陣,時刻鎧甲在身不得鬆懈,有多兇險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好幾回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說到委屈處,傅棠彥的眼眶裡有淚意閃動。在戰場上千艱萬難,生死只繫於一線,因為放不下這個人,所以對自己說一定要活著回來。現在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