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暮雲問:“現在什麼時分了?”
“初更了。”
“哦。”他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傅棠彥說過要陪他,但還是沒等他醒來就離開了。淡淡的失落漫上來,幼年時孃親說過會回來接他,那個孩子也說過同樣的話,但他們都失信了。傅棠彥說到做到,從來沒有讓他失望,而他也習慣了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但如果有一天,連他也對他欺瞞的時候,他該如何自處?
“將軍府出了一點事故,文鐸十萬火急找上門來,少將軍只好趕回去了。他臨走前一再叮囑要我照看好公子,還說只要一有空就會過來看望公子。”
九淼簡單地複述傅棠彥的話,連暮雲失落的心情一下子就平復了過來。他闔上眼,睡意再次襲來,他迷糊地想著傅棠彥真會收買人心,他身邊的這個小書僮,說的全是他的好話。他淺淺地一笑,然後沉沉地睡去。
早上,他是被一雙大手揉醒的。
“雲,該醒啦——”
傅棠彥湊過來,一張放大了的笑臉,英氣勃發。他天色未亮就趕過來了,在床邊等了許久,實在等不及,才把連暮雲叫醒。
初醒的連暮雲兩眼直直地看著他,頭腦一片空白。
傅棠彥愉悅地大笑,“好點沒有?”
“昨晚半夜就退燒了。”連暮雲揉揉眉心,總算是清醒過來了。
“不要影響你考試才好。”傅棠彥嘆了口氣,“秋試馬上要到了,如此重要的時刻,可惜我卻不能在場。”
連暮雲驚詫地看著他。
傅棠彥無奈地攤手。傅鐵風老馬失蹄,巡視軍營之時竟然被受驚的馬匹踢中,昏迷著被抬回家中,昨日文鐸匆匆來找他,正是因為此事。他趕回家中,父親已經醒來,只是如此一來,原定由父親帶兵巡視南陲的軍務只能由他頂上。山長水遠,路途阻隔,他只怕要耗費上一兩個月的時間。
“我在路上行程緊一點,秋試放榜前一定會趕回來。”
連暮雲問:“什麼時候走?”
“明天就出發,今天要到軍營交接,所以等不及你醒來只好把你弄醒了。”
想到馬上到來的分開,傅棠彥愁雲慘淡,哀怨連連,“我才回來了幾天,馬上就要與你分開,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失而復得的喜悅還沒有品嚐夠,馬上又要分開兩個月,他害怕回來的時候,這個人會不見了。莫名其妙的就是覺得心慌,他整顆心都疼了起來,只能借大力的擁抱,去確定他的存在。
“雲,你盡全力去考好秋試,三甲之內留在京城,我們不要再分開。”
連暮雲伸出手,在他愁結的眉心上細細地撫摸,“好!”
34…撞破
次日傅棠彥便帶兵出發巡視南陲,他走後,連暮雲的一切還算順利。三場秋試考下來,他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滿意。他已經盡力,至於能不能像傅棠彥希望的那樣名列三甲,只能看一個月後的放榜了。
這日他在醉月樓,約了經天書院的夫子言丹朱見面。
連暮雲在經天書院六年,言丹朱在他最後離開那年才到書院任教,兩人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彼此十分投緣。
墨髮用緞帶束在腦後,一襲素色的長袍,言丹朱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氣質,不管何時何地都是儒雅出眾。
“丹朱到京城許久了,今日才能見上面,我實在抱歉。”連暮雲與言丹朱關係極好,不稱他為夫子,親暱地直呼其名。
言丹朱是攜經天書院的考生進京赴試,一個月前就已經抵步,雙方都為應考而忙,所以很有默契地等到秋試結束後才見面。他還要留下等秋試放榜的結果,所以會在京城繼續逗留多一個月。
“這個月打算怎樣過?”
“跟碧雲寺的永真大師約好了,到他那處叨擾一段時日。”
連暮雲笑起來,“這個時間,正是京城的楓葉最紅的時候,原本還想與丹朱把臂同遊,順便請教一下學問,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言丹朱寵溺地敲一下他的頭,“這次秋試考得不錯吧?以後你就是一路青雲的人了,我這個一窮二白的夫子還有什麼可以教你的?”
無法把眼前的人與初見時那個孤獨冷僻的十五歲少年重合,這次重見,連暮雲開朗了很多,改變顯而易見。
“你這幾年過得怎樣?”
“託丹朱的福,我的一切都好。”
“那就好。”言丹朱是從心裡替他高興,“日後仕途風光,別忘偶爾回書院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