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只愛小桃臉,高士共欣老梅床。我意不如人者意,絲棉朵朵萬條桑。
李姓唸到次句,便熬笑不住,勉強讀完,不禁大笑道:“的真好詩,令人欣喜欲狂矣!”眾人聽了,也都笑將起來。一個鷹鼻蟹眼的少年憤然作色道:“諸兄可謂勢利之極矣!李老先生一笑,諸兄皆笑,是以李老先生之笑為笑也!小弟之詩,實在不通;小弟之詩之意,卻高出諸兄數等!虞兄不愛花而愛根,還脫不了梅字;小弟則一脫而空之,不愛梅而愛桑。農桑系生人之命,方有關於國計民生。小弟為此兩句,真個如蟹之爬床一般,搜尋枯腸,吃盡老苦;若單就梅花敷衍兩句,人云亦云,不必自出心裁,不必有關君國,則小弟雖不才,但使搖頭擺膝,即可成篇,何用如蟹之爬床也哉?”
眾人都稱:“得罪!”李姓道:“吾兄用意甚深,走馬看花,未能領略,望勿介意!只是金兄竟不成一字,卻是為何?”成之言無數句,令眾人無不吃驚!正是:
日月有光消爝火,風雷作響靜群聲。
總評:
此素臣易容之始。以第一等人物而為此下等人所為之事,幾於如鬼如蜮;文雖佳而悖於理,寧非智者千慮之一失?讀至五十三回及一百四十四回而後,爽然若失。奇書之難讀如是如是!
此書講道學,籌經濟,談地測天,較武論文,無不原原本本,窮極要妙,此其本領之大也。而一切九流雜說,亦必該貫迥異,可朋受而不可小知之。君子尤人所難;前此拆字相面,已見一斑;今更遊戲而談星賣卜,扞江海,奉真如,慣走江湖者。然婆媳二人已自著迷數語,將普天下痴人肚腸,閣落中曲折一筆,寫盡世之老於星卜者。讀之猛吃一驚,忽發大笑也。
此來本為鐵丐,而忽接入奚囊。此文心之變也;不著形跡,而於八字上看出有鏡水月花之妙,此又變中之變。
因京城內拆字者掛招為江右吳鐵口,已後即處處吳鐵口,若印板然,豈不能稍變邪?作者意調此一輩人大概如出—口,故不妨刊成印板名字,不必更為立名耳。
捏出七首詩以調笑詩社朋友,刻酷極矣!而摹寫李老驕縱之狀,更使村學究、假名士一輩剝面無皮。此等人本屬自作自受,然未免有傷天地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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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真才子壓倒假名公 假新娘賺殺真嬌客
成之微笑道:“拙作拈韻時已成,但未寫出耳。”
李姓道:“此英雄欺人之言,如果早成,何不寫出?或者見過諸作觸發而成,這也就難為吾兄了。”成之笑道:“一日之集,若只吟一首詩,豈不虛負光陰。弟因不知諸先生所拈者何韻,故袖手以俟。方才見過諸作,即以按韻和成,連拙作共是八首,待弟脫出稿來,以博諸位一粲何如?”
眾人大驚道:“先生這話是真嗎?不信天下有如此捷才!”閔老呆看成之,似信不信。
李姓與元繼禎道:“詩不求工,雖百首何難?古人‘吟成一個字,捻斷數莖須’,此之謂也。”成
之也不管眾人議論,拈過花箋,蘸飽墨沈,信筆直揮,兔走鶻落,疾如風雨,傾刻之間,把八首新詩一齊寫出。李、元二人見成之揮毫落紙,如雲如煙,已吃一驚,及查對韻腳,一個不錯,知非宿構。再看那詩聲韻琳琅殊勝於已,便面面相覷,作聲不得。那一個鷹鼻蟹眼的少年正恨李姓笑他不通,巴不得有人壓倒,因把成之八首詩朗吟道:
春風才綰玉鉤斜,古木寒香早放花。獨向乾坤標氣節,翻從冰雪見清華。美人南國無雙豔,處士西山別一家。遙夜可知明月裡,有人孤詠手頻叉。林外柴扉晝不關,離離殘雪冷空山。吟餘水閣雲還在,注罷南華月正閒。色借琪花驚絕豔,香生鐵骨破春慳。一從高土移栽後,只許仙禽共往還。十里清江水未波,霜枝雪幹任婆娑。不將古貌邀青眼,自惜冰姿試薄羅。孤鶴夢中驚月墮,老漁篷底覺寒多。橋頭何處尋詩客,日向空林拄杖過。荒雞喔喔叫黃昏,疏影橫斜倚斷垣。乍覺曉風吹月魂,忽看晴雪凍柴門。天寒日暮原無夢,細雨清溪別有村。自信年來少羈縛,可教高枕臥雲根。仙姿原不住蓬萊,獨傍林塘冷處開。只合漁樵窺影坐,肯教蜂蝶索春來。寒香自向風前試,道帔新從月裡裁。且喜床頭新釀熟,何妨相對百千杯。無言孑立只如愚,常抱天真比謹瑜。入定枯禪空色相,寓形仙骨獨清癯。一聲疏磬山同寂,幾點寒鴉日又哺。掃盡浮華歸穆,卻留瘦影與誰俱。輕寒點點入斜陽,一片清光上石床。晤對君應忘甲子,相逢我亦到羲皇。孤標暫借云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