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請示老闆獲准後,春才臉上露出了笑意。好像把扔掉的半季收成又撿回來一點!等他抬頭看桌上其他人時,他們或在喝茶或在剔牙,可與之目光相對時,他們都傳給春才一個明確資訊——期待!愁雲攪碎了春才的笑容,他不敢再往下想,卻再也剎不住思維的馬車。 他想,下一步該怎麼辦?該怎麼兌現給人家的承諾?要是按自己給人家說的,最少也得每人給八千啊!除了自己和老婆不算,還有六個人,六八四萬八,我的媽呀!——那整整就是一臺汽車,四輛本田125摩托車,是一座渾磚到頂的四合院,是一筆自己一生中都沒有見過、更不用說數過的錢!錢這東西不管到了誰手裡就立刻成了是穿在肋骨上的肉啊!掐掐哪一塊不疼呢?啊!自己怎麼那麼蠢,怎麼不假思索就說回來給你弄個萬兒八千花花呢!他對自己那句話恨之入骨! 覆水難收,進退兩難,欲言又止……他想前想後,想後想前,想來想去,也想不清楚,汗水汩汩地冒了出來——可他堅定下來的想法是,決不能像昨天說的那樣!他想,最多每人給一千塊錢不錯了!跟我去一趟省城,好吃好喝好招待,還每人一千塊錢,這好事上哪兒找去?這工資也太高了!他們要是不同意,我乾脆告訴他們,弄把刀把我殺了算了!當然,他們不會這樣的,畢竟沒一個外人! 三舅看著自己,他似乎在想娶兒媳婦時的熱鬧! 妹夫看著自己,他是不是在想蓋房子的事兒呢? 郭旗、郭升哥兒倆,好像在聆聽摩托車的聲音呢!? “一擔挑”看著自己,好像在審視新買的樓房! 三弟看自己時的樣子最特殊,一邊看著手指頭還不停地捻,像是手裡有一方麻將牌,他在摸索判斷它是幾餅還是幾萬,他肯定在想打麻將了! 這時,春才對媳婦使了個眼色,並對她說去門口看著,他們交流資訊像GPS發射器和接收器一樣靈敏準確,她對他眨了下眼就出去了。 春才從袋子裡取出一沓錢,嶄新的鈔票放射著誘人而溫暖的光,銀行的封條告訴大家那是一萬元。他感到身邊的目光陡然明亮起來,他還知道他們在想這沓錢裝入自己口袋時的美妙感覺。可是,春才撕開封條的動作,給他們亮閃閃的目光攪進了迷濛。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反正都是一沓,銀行剛出的錢不用數,一般不會錯,撕開了反而不好拿。可春才並不理會,還認真地數了起來,每數十張就用一張橫著夾住另外的九張。數完了,他一小沓一小沓地數了數,是十沓。又整體地數了數,是九十張。 “三舅,”春才把一小沓錢遞到三舅面前,說,“外甥有這個天福,得了這筆橫財,你也擔驚受怕地跟我跑了一天,這是一點小小心意,您別嫌少。”他三舅沒有接,臉上還泛起些陰雲來。 春才一邊生硬地笑,一邊把錢又往前遞了遞,三舅卻把臉向了一邊,點了一支菸抽了起來。其他人也像得了抽菸傳染病,無一例外地點上了,包廂裡一會兒就成了“人間仙境”。 春才不甘心!他要另尋突破口——認認真真把剛才的動作在二弟春平面前重複了一遍,還特意對向春平強調,一奶同胞,我有了不就是你有了?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等於大家都有了?春才想,只要春平一接,其他人就不好意思不接了。可一慣窩囊的春平今天也像長了成色,他居然把舅舅的動作又重複了一遍,還用眼角飄落的不屑摑了春才,分明在鄙夷春才的失言。春才在心中驚呼,“可算是壞了!”沒辦法,他自己也點了根菸,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那氣氛實在是悶! “春才哥,不是老弟說你,你要是沒說過那話,大家也不會這樣。 許人人等,許神神等,是不是?大家辛辛苦苦跑了一天,你心裡能過得去?你想想,大家都是提著腦袋來給你辦事啊!多危險啊!”春才他叔伯二伯郭滿囤的二兒子郭旗說話了。    
錢是絕情的鋼刀(4)
春才一聽就火冒三丈,他真想拍案而起,罵這個“二球貨”一頓。可是,郭旗、郭升哥兒倆都和郭滿囤一樣,是村裡著名的煮不熟、燒不透、砍不尖、磨不圓的貨。跟他發火……他會不會……?可他轉念之間一想,卻在心裡大笑起來,心說,郭旗啊郭旗,你可真是哥的大吉星啊!你可真幫了哥大忙了!要不是你提醒,我還真不知該怎麼訓你們! “啪”——,春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把滿桌子盤碗筷碟震得叮叮噹噹,“你們還好意思說?!你們眼睛撒歡看風景看夠了吧?心裡胡思亂想想夠了吧?甩開腮幫子吃夠了吧?端起小酒盅呲溜呲溜喝夠了吧?還擔驚受怕呢!那高個刀疤臉搶彩票時你們幹什麼去了?我看他要是用刀子捅了我,你們也只是傻瓜一樣看著。還嫌錢少呢!我看這就不錯了!”春才說完用鋒利的眼神掃了他們,